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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摸

  第九章 月光奏鳴曲

  黃玉般深邃的眼睛射出金色的光芒,像閃爍的火苗一樣。沒有男人能夠抵御住那琥珀色眼睛天生的誘惑。在交歡之後,所有的男人都籠罩上一層黯淡的悲哀。

  「麥克斯吃晚飯的時候,有點魂不守舍。」弗蘭卡說道,接過一杯烈性甜酒。

  「那麼,你很了解他嘍?」米卡問,話裡帶著逗樂的味道。他的眼睛盯著麥迪和咖啡一起拿來的那種烈性甜酒。他想在濃濃的蒸汽加壓煮出來的咖啡裡加進一點東西。

  「不,不了解,」她答道,」但他看上去,哦,我不知道,是心事重重?還是憂慮煩惱?他幾乎什麼也沒吃?」

  「他也許不餓,」米卡輕描淡寫地說,他的話裡含有一絲疲乏厭倦,他喝乾咖啡,往後靠在椅子上,喝著甜酒。

  酒喝到喉嚨裡,火辣辣的,味道和他喜歡的金黃色的蘇格蘭威士忌迥然不同。這種感覺就像上下跳動著的淡淡、亂竄的火苗,正如桌上閃爍的燭光一般。現在蜡燭正要燃盡,微弱的燭光投射出她面孔的陰影,她一團火紅的頭髮閃閃發亮。

  「不,不只這些,」她堅持著,目光注視著米卡的眼睛。「在你們兩人之間,存在著一些緊張,尷尬……我一走進屋子,就感覺出來了。」他藍色的眼睛射出陰沉的光,警告她不要再說下去,但是從她嘴裡仍涌出滔滔不絕的話,「我聽見你大笑,就在我進屋之前。」

  弗蘭卡想起剛才當面無表情的管家收拾起餐具時,麥克斯掃了米卡一眼,她看見米卡的臉上掠過一絲苦笑,而麥克斯的頭部則顯得很僵硬。

  米卡揚了揚眉毛,又倒了一杯甜酒,「味道真是不俗。我想我該到花園裡走走了。」

  這次不是警告,是命令,不要再嘮叨打擾他了。好吧,她想,她注視著他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往她的杯子裡倒了些酒,至少這要比以往客氣有禮得多。

  他看上去有些微微的醉意。沒有跡象表明他期待她什麼,或是想請她同他一塊兒到花園漫步。

  她也不會去問,她只是理所當然地以為,她也要去的。

  這是一個溫暖的夜晚,甚至有點悶熱。子夜的天空居然也是藍色的,可能是閃爍的繁星所致。她走在他的身邊,赤裸的雙腳踩著厚厚的、冰涼的草地。濃郁的玫瑰花香裡混合著一種淡淡的香味,她分辨不出是什麼味道,這是一種奇特的香料味。當他們走在一條礫石鋪就的小徑上時,她的腳底心不慎被一顆突出的卵石刺了一下,她身體晃了晃,她驚訝地感覺到他的手臂伸過來,扶往了她。

  這是自今天下午以來,他們第一次靠得這樣近,下午的時候,她曾奚落他的《吻》,把自己身體的實質,精髓蝕刻在他的嘴唇上。她很自然地把自己的手臂滑進他的胳膊中,好像是他想要這樣,而不僅僅是為了扶住搖晃的她。他們又繼續往前走。

  「愚蠢的女孩,誰要你不穿上鞋子。」他說著,聲音有些顫抖,可能是有些興奮吧。

  「一個人應該從不沖淡自己的快樂,不要自己掃自己的興。」她柔軟地回敬了一句。

  他沒有吭聲,但轉回頭來,這樣他們又重新走到草地上。她感到他身體溫暖而舒適,依著他,即使走在黑夜的陰影裡也不覺得害怕,有那麼一陣子修剪過的灌木叢隱隱約約地,似乎很嚇人,但她沒有理會,只當是月光搞的一個惡作劇,和人開著玩笑。

  米卡又轉過身子,他們的正前方是一個小小的噴水池,月光迅速地掠過白色的大理石,好似一幅用明暗對照法創作出來的圖畫,那是一座奇異的精巧的美人魚雕像,四股水柱從像海豚的四個噴口裡射出。水下的燈光照亮了美人魚光滑盤蜷的軀體,她正從好色的海神手裡掙脫出來,旁邊有一只憤怒的烏龜伸頭去咬海神好像棍子一樣的陽具。在燈光的照耀下,那東西分外奪目。

  她又驚又喜充滿情欲地大叫道,「真是太漂亮了。」

  「是塞雷娜,還是別人弄的,」米卡說道,「我也不知道,不過它讓她興奮,」他又補充道,「塞雷娜是很羅曼蒂克的。」

  「我們可以在這待一會兒嗎?」她問道,仍然抓著他的手臂。

  「當然、沒問題,」他彬彬有禮地答道,向噴水池走去。

  她一溜地跑開,急於感覺那迷人的噴泉,她往前走到圓形的噴水池前,把手指浸入冰涼的水中,她知道那光絲和陰影的游戲和她會是多麼的相稱。

  塞雷娜,羅曼蒂克?米卡如此說是多麼的奇怪。

  塞雷娜看上去太冷漠,太世故,太老成,一點也不羅曼蒂克。她竭力把思緒從塞雷娜身上拉開,她知道此刻她衝動的,幾乎按捺不住的舌頭會促使她脫口提出問題,那就是整個晚飯期間,米卡和麥克斯之間到底有什麼樣的內幕,有什麼樣的背景,麥克斯為什麼會有那麼奇怪難懂的言行。

  她在哪裡?她多少有點像神秘的、有活力的精靈,甚至當她不在的時候,也能嗅到她的氣息…,弗蘭卡現在可不想塞雷娜出現在她和米卡之間。

  作為演奏者,作為音樂家、作為小提琴手,她和米卡以塞雷娜從未經歷過的方式共享那美妙的音樂。他們之間的感情交流一定要比任何情人所期望達到的境界還要密切,無論這些情人的關係有多麼親密,多麼持久。

  「你是有意那樣的嗎?你的話是當真的嗎?今天下午?」她衝動的問道,但是不敢去正視他,她看著水流在手指間穿騰。

  「我想是的,無論你指的是什麼,」他冷冷他說,「一般來講,我說了話是算數的,我覺得它是有效的。」

  「是在你對麥克斯說,我的演奏藝術性很強那時嗎?」她說著,幾乎屏住了呼吸。

  「我說你表現出某種藝術素質,可以喚起音樂的主題,」他糾正道,「是的,我是這個意思,是當真的。」

  「那麼,後來,你說你決定把作品壓縮成四個樂章,」她不依不饒地說道,「但是你從來沒有真正解釋過根本的框架結構……」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她想著現在壓在手稿上的玻璃鳥,那稿子想必已寫到了第二樂章。

  他正站在她的面前,臉在陰影裡看不清楚,她覺得自己也是一樣的,一種令人著迷的熱流席卷她的全身,這種強烈的情感在那天下午曾經出現過,當時她用手指親吻他,用身體的芳香撫摸他嘴唇的輪廓。她把手指更深地插進水裡,在水裡移動,摸索,她迷失在對音樂旋律、節奏半明半暗的記憶中。

  「在《吻》之後是第二樂章,」她輕柔他說:「親吻過後,會發生什麼呢?米卡?」

  這個問題,有多層含義。她可以指她給過他的吻,或是指她為鳥演奏的樂曲『吻』。也許她還沒有真正了解自己,也許這兩者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區別,她想。

  「第二樂章是,當然,是要複雜得多,」他平靜地答道。屈起手放進口袋裡,他要鬆馳一下穿過手指的憤怒的震顫感覺。他的神經未稍似乎變得更加激怒煩燥,極易爆發出來。「如你說的,吻之後會發生什麼?你躑躅著,有點遺憾地退下,審視他的眼睛,看看它們是否被初燃的欲火燒得火熱,去體驗和試探你自己的反應,在雙手變得狂妄大膽之前,暫時安靜一會兒,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他不說了,陷入沉思之中,很快他又回過神來,「不要害怕,不要畏怯,第二樂章會讓你舒展開、會讓你極度興奮的。」

  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她的手指在涼冰冰的噴水池裡滑動著,聽了他的話以後,她發現自己濕了,一股令人飄飄欲仙,心蕩神馳的熱流回旋在她的兩腿之間。

  「和弦會很複雜,半音階的半音符降為以十六分音符演奏,對不諧和音與和弦的轉變這是夠長的了,」他繼續說道,「你的『無懈可擊的演奏技巧』應該能使你通過最難的部分。」他說著,特意加重語氣,突出他講的話。

  她的思緒狂奔著,亂竄著,她渴望著對他大叫,弗蘭卡坐在噴水池的邊緣,情欲在她的腹部裡燃燒著,翻卷著。她渴望著和他摩擦,和他瘋狂地攪在一起,熾熱的情欲把他們碾碎,使他們融為一體,她應道,「那麼是擁抱了,我想。」

  「我作品的標題,」他承認道,語音帶著點吃驚,「是的,」他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看著她用手指觸摸著清水,想起她剛來的第一個晚上,他看見她裸露的胴體隨著韓德爾的樂曲而緊張、騷動,她被水打濕的金紅色的頭髮在水波中起伏,好像是從海底浮上來的怪獸。這一切好像都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特別令他難忘的是當她描述吻,用手指觸摸他的嘴唇時,她身上散發出令人著迷的、不可抗拒的性的魅力。

  他的話音一轉,繼續說道,「假使你經歷了在演奏《吻》時所遇到的第一個困難,你可以發現,這對你把注意力放在一些外部信號上是有用處的。在某些具體的物質形式裡包含了音樂的內核。」

  聽著他的話,她不耐煩地用手指彈著水面,幾乎有點傲慢,輕視一切的神情。他一定誤解了她,弄錯了她的意思,他想。

  他耐住性子等了一下,見她沒有答話的意思,便開口講道,「我知道,塞雷娜會幫助你的。」他的語氣溫柔。

  「我不需要塞雷娜來幫我演奏《吻》,米卡,」弗蘭卡應聲說道,嘴角上掛著淡淡的微笑,「我也不需要她來幫我演奏《擁抱》,甚至第三樂章,第四樂意也不必要她來幫忙。你的作品是在高潮中結束,還是在尾聲中結束?」

  「高潮。」他答道,對弗蘭卡敏銳的理解力,他吃了一驚。

  他曾經聽過、看過高潮時的極度亢奮,如醉如痴的艷景,那兩具扭在一起的赤裸的肉體瘋狂地、狂烈地發泄著原始的欲望,他們似乎要融合為一體,沉浸在極致快感中……但是高潮後,顛狂過後,暴風雨過後,當纏繞在一起的大汗淋漓的身體分開時,當熾熱的呼吸冷卻下來時…那,無疑的,是在小提琴的領域裡,在令人窒息、令人欲死的高潮之後是痛苦的失落和惆悵。

  在交歡之後,所有的男人都是悲傷的,亞裡斯多德不是這樣寫過嗎?交歡之後,便籠罩上一層黯淡的悲哀。這是他和塞雷娜住在倫敦時,塞雷挪用拉丁語同他調情時,經常說的一句話,現在他記起來了,這話是提醒他用第三樂章寫高潮,第四樂章寫高潮過後的陶醉、興奮、疲乏無力,和巨大快感的逐漸減退……這是個多好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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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倫敦

  薩麗在麥克斯那間樓頂小房的門前,她是五點鐘差一點離開辦公室的,她從櫥子裡挑件有腰帶的長長袍,跑到盥洗間去換上,然後坐電梯下樓,到街上等計程車。不給夏娃和尼古拉留一點思考的時間。

  她的腦袋裡裝滿了報告、分析、市場估價和營銷戰略。以她和夏娃通過電話之後,就全身心投入到DISC-O公司那些紛繁複雜的設計、報告等文件之中。各種各樣的報告、表格從大樓底層的秘書、會計、律師和顧問那裡匯集上來,經過層層篩選、審看、歸納、整理,以比較精確的形式呈交到薩麗這裡,最後,還得經麥克斯深思熟慮後才能做出有關的決定。

  要想工作得輕鬆點,不被那些繁文縟節所打擾,也是很容易的,只要她不把DISC-O公司放在心上,只要她對那些合約、文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操心就行。

  現在,她盯著她熟悉的麥克斯私人領地的人口,不由得躊躇猶豫她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她為什麼會允許夏娃在麥克斯的私人宅第同尼古拉幽會?

  是不是夏娃太自信,太有說服力,太有感染力,使人不得不相信她?她現在已認不清原因是什麼,不管是什麼小心謹慎的原因和理由,總之,她已把麥克斯留給她的鑰匙交給了夏娃。

  弗蘭卡就要加盟了,只要麥克斯有時間和她商談合約的事。現在已不需要尼古拉了,至少他已不是夏娃設計出來的替補弗蘭卡的重要角色了。

  另一方面,夏娃曾說過有些事要商量討論一下。麥克斯遠在日內瓦自得其樂,風流快活,而她卻在倫敦像奴隸似地賣命。她今天這樣做,有什麼不好呢?即使他知道了,會怎樣指責她,埋怨她?他從來不會的。她的眼前晃動著麥克斯和塞雷娜顛鸞倒鳳的畫面,她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薩麗,」她歡迎她的到來,語調熱忱而恭敬,「真高興你如約而來。」夏娃的眼睛在薩麗的身上游離著,停在她豐滿高聳的胸脯上,那地方幾乎要被她穿的鬆垮垮的長袖長袍遮掩往。「我們真該好好聊一聊,不過,還是先來一些香檳?」

  「好吧,來一杯,」薩麗答道,向睡榻走去,「尼古拉?他還在這兒?」

  「當然,我許諾過的,記得嗎?他是那麼可愛,我剛剛打發他到音樂室去調試鋼琴。當他看到那架鋼琴時,他會很興奮,很著迷的,它是不是斯坦恩牌?

  「是的,我想是的。真有趣,我敢說麥克斯不會彈奏它。」薩麗說道。

  「哦,它放在那兒,也許只是為了引起人的注意,給人留下印象,」夏娃反駁道,「像麥克斯這樣的唱片界巨頭們都會附庸風雅。我是這樣看的,你看看這房間的四周!」

  她指著屋子裡麥克斯收集來的各種音樂珍藏,這些現代藝術的收藏品中,大多數是抽象派的,而且都是經典名作,它們的旋律刺耳、顫動、節奏狂烈無序,曲調生硬嘈雜。這是一個男人的收藏品,不論他對最新潮流是否有著準確的本能的反應,也不論他對藝術是否有著深不可測的感受。這不可能說清楚。

  但是它一定無疑地具有吸引力,能給人難以磨滅的印象。

  「是的,他就像那樣。」薩麗含含糊糊他說,她的話裡帶著淡淡的辛酸和抱怨,這讓夏娃更大膽,更放肆。

  「當然他是,」夏娃附和道,「麥克斯可能一點也不懂你的意思。」夏娃也同樣如此,不過那有什麼關係。「他把一切都想得理所當然,金魚、成功……人們。」

  「成功,」薩麗慢慢地重覆道,坐到睡榻上。「是它塑造了他,是它塑造了他的整個生活,成功對他來說,似乎來得太快了,我想。他從來沒有真正去理解成功對我們這些人來說,意味著什麼。」

  「當然他沒有,」夏娃說,「當你考慮他付給你的薪水的時候!」她暗示性地加了一句,遞給薩麗一杯香檳。

  這是個錯誤,她一說出這話就意識到自己講錯了。夏娃在DISC-O公司能賺很多錢,老實說,薪水非常高,而薩麗所得的報酬至少是她的兩倍。

  「哦,我不知道,我過得非常好。」薩麗說道。

  「不過,我不是指這。」夏娃很快地插了一句。

  「是的,不是這個,」薩麗表示同意,環顧了一下房間。「不是這個。」

  「你可以比現在做得更好,」夏娃別有用心他說。她的神經緊張得直跳,她從來不會衝動失態的,但是她覺得時機已經成熟,現在如果猶豫不決,拖延下去,就會失去一個大好的機會。麥克斯不在倫敦,薩麗正怨恨不滿,夏娃可以利用這種怨恨,盡可能大膽地去做任何事,而且,尼古拉就在隔壁的屋子裡。

  「嗯。」薩麗態度不明朗地應道。

  「放鬆一下,來,喝些香檳,然後讓我們各自攤牌,公布自己的打算,說說心裡話。」夏娃柔聲他說道。

  薩麗仰躺在睡榻上,而夏娃則坐到鋪著大墊子的地板上,她的右臂輕輕地靠著薩麗的雙腳。

  「我想,」夏娃開口說話,她微微移動了一下,這樣她身體的一邊可依著睡榻的邊緣,她的金黃色的頭髮輕輕地擦過薩麗的雙腿,」我想麥克斯需要清醒一點,也許我們可以幫他一下。」

  鋼琴的聲音飄進了屋子,悠揚流暢,宛轉動聽,薩麗從床墊上抬起頭,仔細聆聽著,這是肖邦的《革命舞曲》,是讓人們拿起號角,她模糊地想到。

  「我不能肯定我是否真的想要幫助他。」她突然說道。自己都感到有點奇怪。也許是屋子裡的油畫惹惱了她。她確切地知道每一幅油畫是花多少錢買來的,也知道每一幅油畫在過去的年月裡增了多少值,漲了多少價。對面牆上那幅令人討厭的紅綠斑剝相雜的畫,它的價錢可以支付她一年的薪水。

  「讓他清醒一些,也許是對的。但是我想現在我不會太寬厚,再大慈大悲。嗯,尼古拉是非常好的,對嗎?」

  「親愛的,他是舉世無雙的,而且容易合作的。」夏娃補充道,又往薩麗的空酒杯裡倒了些香檳。

  她把酒瓶放回桌子上,抬起右手搭在薩麗裸露的腿上。然後開始輕輕地撫摸。薩麗覺得自己有點頭暈目眩,香檳的後勁和夏娃手指在她小腿和大腿上令人陶醉的觸摸,使她的臉漲得通紅。

  「也許麥克斯僅是對小提琴太瘋狂,太偏執了。」薩麗欣賞著肖邦的音樂,若有所思他說,「也許麥克斯除了早期與米卡的成功合作外,其他什麼也看不見,他不知道觀眾們所想要的,所期待的。」

  夏娃的手往上移,一直到大腿的頂部,「你說得很對,薩麗。不過,你總是全力以赴地著手了解社會上的脈動,大眾的情緒,而麥克斯僅僅只是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市場調查報告上。」她的手指躊躇地,甚至有點偷偷摸摸地滑向薩莉的……

  「確實如此,」薩麗說道,她想起上次與麥克斯的簡單爭論,就在那次爭論之後,麥克斯決定研究調查弗蘭卡的情況,「非常正確,我有時候想知道……」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又喝了一大口香檳

  「什麼?」夏娃誘哄道,她的手突然停下不動了。

  薩麗下意識地弓起身,迎向夏娃的手,她稍稍移動了一下,正好能讓夏娃的手指擦著她最敏感的部位。

  「不知他是否迷戀塞雷娜,被塞雷娜弄得昏頭昏腦……」她頓了一下,又重新開口說道,「不知弗蘭卡是不是讓麥克斯回到米卡和塞雷娜那迷人圈子裡的唯一辦法,不知他是否能看到那一點?」

  「薩麗,我從一開始就看到了那點。」夏娃感傷他說逍,心中卻暗暗地狂喜、得意。薩麗的話盡管可能有些不清不楚,含含糊糊,但是她的不滿,她的抱怨是溢於言表,很明顯聽得出來的。

  「那就是為什麼尼古拉會有幫助,會很重要,特別是對我們倆。」

  「不,我沒有看到這一點,夏娃。麥克斯不會感興趣的。」薩麗答道,微微扭曲著。「他很快就要同弗蘭卡簽約,她會同意合約草案上的條件。」

  夏娃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但是薩麗幾乎沒注意到,她說,「麥克斯去找那些小酒館裡的鋼琴師有什麼用處呢?沒有錄制過唱片,沒有參加過大型音樂會,只不過是默默無聞的無名小輩。」

  「這是個問題,那麼你怎麼看呢?」夏娃催促道,她的手指停了下來。

  「要做公關,要打出自己的招牌,提高知名度,」薩麗無意識他說,本能地拱起屁股,「他必須有莫斯科音樂學院深造過的引人注目的學歷,也許他該有個悲慘的身世,在蘇聯時代的末期,他的機遇和運氣消失了,美夢破碎了。他可能是受到迫害的民主人士的兒子,他的父親因為爭取人權而與K.G.B.發生衝突,諸如此類的東西都有助於他的形象,有助於他引起人們的注意,否則的話,麥克斯是決不會感興趣的。」

  夏娃的眼睛一亮。這是多聰明的想法!薩麗是從來不會讓她失望的,或者說,還沒有讓她失望。

  「不過你想一想,薩麗,」她誘哄道,「考慮一下。如果你可以自由地駕馭一切,支配一切,決定一切,那麼你打算如何利用他,如何銷售他,如何使他成功?你願意找個機會試一試嗎?等一會兒,你會見到他的,尼古拉!到我們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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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內瓦

  他盯著那雙朦朧的帶著欲望的黃色的眼睛,黃玉般深邃的眼睛射出金色的光芒,像閃爍的火苗一樣。沒有男人能夠抵御住那琥珀色眼睛天生的誘惑。

  他低沉地呻吟著,把手伸向她的手腕,笨手笨腳地替她打開手銬,就在同時,他的嘴已再次向她的嘴巴貼過去。他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銷魂、如此動人心神的感覺,她的舌頭舔著他的舌頭,她小巧的、尖尖的、如象牙般堅硬的牙齒嚙咬著他,她的嘴已甜蜜溫馨,令他陶醉,令他痴迷。

  當手銬打開,掉在地上的時候,他聽到她在他嘴邊嘆了口氣。她的雙手在他身上輕柔地移動著,從他的肩膀到腰部,直到屁股。他的嘴始終沒有離開她的嘴,緊緊地貼著,他撕扯掉自己的襯衫,脫掉長褲,發狂地,焦急地,激動地撤去他們之間最後的屏障,這個屏障早就被她多情的嘴巴摧毀了,削弱了,他已完全為情欲所支配。

  她禁不住去體會那份感覺,他皮膚下的肌肉在她的觸摸下繃緊隆起。當她用長長的指甲挫磨他的脊椎骨時,他的身體不自覺地震顫起來。

  她的手閒適地在他軀體上游動著,欣賞著他滾燙的緊張的皮膚,挑逗起他的情欲,他出汗了,渾身滑膩膩的,粘乎乎的。她的手指往下移向他的肋骨,在他的腰部一側,有塊柔軟光滑的皮革,她小心地把它從他們交織在一起的身體間拿出,她用手指摸索著它,臉上慢慢騰起一陣興奮的紅暈,她知道,她摸著的是一副面具。

  他嘶啞地呻吟著,想再次捕捉住她的嘴唇,但是她卻把他的嘴引導到她的胸脯上,她的手指急迫地擦弄著他的後頸,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呻吟聲。

  聽到這種聲音,他的身體裡涌動著原始的情欲和興奮,這是表示投降和屈服的嬌吟細喘。她從來不曾如此渴望過他,也從來沒有如此馴服過,更沒有如此順從過他身體的反應、他的欲望。

  當他的牙齒咬住她的奶頭時,她拿起面具放到頭上。

  他發現自己正窺視著那沒有任何表情的黑色面罩,它正套在塞雷娜的頭上。

  「瑟奇,」她小聲低語,藏在面罩窄縫後的眼睛像跳動的火苗一樣,閃出金黃色的光芒,「把手給我。」

  她迅速地給他扣上手銬,那尖利的卡噠聲聽起來像是爆炸時的巨響。

  現在已沒有多重角色的塞雷娜了,沒有了演員塞雷娜,沒有了旁觀者塞雷娜。

  她慢慢的,沉思冥想地伸手去抓掉落在他們身邊的那把刀子,就在這時,她看見他的眼睛裡開始露出一絲恐懼,一絲騷動。

  「塞雷娜,」他說著,嗓音有些粗啞,」塞雷娜。」

  她的另一只手游向他的脖頸,修長纖細的手指輕輕搜索著。她的觸摸是如此的溫柔、小心,像是情意綿綿的愛撫。她在那上面找到了一個穴位,如果猛按它,可以在數秒鐘之內,讓人失去知覺,幾分鐘內即可致人於死。

  

  他又出神了,是那樣入迷,就好像他急向後轉,沒有走到噴水池邊,坐到她的身旁,而是匆匆走開了。他的眼睛迷亂游移閃爍不定,好奇怪的表情,她以前從來沒有見過。

  在柔和的月光和噴水池底燈光的映照下,他的臉龐罩著一層專注的神情,那神態好像是中世紀的修道士在靜思默想。又好像是東正教的聖德在虔減地祈禱。和禁欲、苦行僧的表情相矛盾的是:他有一張極其性感的臉,高高的顴骨,豐滿厚實的下嘴唇,在午夜藍色的夜光下深邃的眼睛。

  她抬頭看著天空,努力想驅除掉極度的挫折感。紐曼因曾說過什麼?「要想演奏出傑出的一流的音樂,你必須讓你的眼睛凝視遙遠的星星。」

  遙遠的星星。天空上散布著數不清的星星,它們如耀眼的寶石閃爍出迷人的光芒,它則掛在天邊,是那麼的遙遠,就像米卡一樣疏遠著她,即使這樣,她仍然能感覺到坐在身邊的他的身體的熱量。

  「那麼我應該喜愛明亮的、特別的星星,」她的腦子裡冷不防冒出這些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念頭,卻是不清不楚、朦朦朧朧的。但是她知道那令她絕望,讓她痛苦不堪,撕扯著她身心的不可能實現的欲望,她指望能夠獲得它,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

  她可以擁有他,用她的音樂,她的身體及他們兩個所體現出來的各種潛能來吸引他,誘惑他。他現在正沉浸在音樂之中,總有一天,他會完全地、徹底地被她所迷,亂了方寸,再也找不到自己。

  「擁抱,」她輕聲說道,盡量不去破壞他全神貫注、如痴如醉的狀態,「擁抱可以有許多種形式。文雅的。緊密的、柔和的、粗暴的、狂野的、激情的。」

  「是的,」他答道,眼睛灼熱發光,「那些都是,在撥奏曲之前,在珍珠掉落在地上之前。」

  沒有必要去弄懂他的話,她從他的話裡已領悟了其中的含意,那是一種壓抑著激動和興奮的音色。

  「就比較而言,男人的陽具和女人的奶頭是堅硬的,而手卻是柔軟的,」他大膽他說了一句,目光盯住她的臉,她知道自己的奶頭,正硬起來。

  「是的,」他又開口說道,「舌頭可以猛烈抽動,它堅硬且尖銳,而身體則可弓起來,伸屈自如。」

  她的目光隨著他移動,「還有笑聲,」她興奮地高聲叫嚷,「一定要有笑聲,這種笑聲只能在一見鐘情的戀人間共享,它溫暖,親密,刺激。」

  「是彈撥,而不是弓拉琴,」他說著,轉過身,看著她。她的眼睛炯炯有神,閃爍著光芒,她的頭髮披散在肩膀上,蓬鬆凌亂。

  欲火在他們之間涌動著,翻騰著。一陣突然的爆裂、觸電般的衝動席卷了她,那欲望的烈焰似乎燃著了她身體上的每一個細胞。她保持著安靜,一動不動,她在等待著他,她知道他會靠近她,觸摸她,擁抱她,就像她親吻他時的那樣。

  「時間不早了,我還有工作要做。」米卡冷冷他說,「我們回去吧。」

  麥克斯第三次打電話到薩麗的公寓。這次他聽到的仍是單調的鈴聲,鈴聲,真見鬼!

  晚飯時的情況糟糕極了。因為沒有最後的合約文本,他無法隨心所欲,無法迅速抓住弗蘭卡的注意力,下午她曾很爽快地答應簽約,但今晚她卻被米卡迷住了,弄得神魂顛倒。心思全不在其他事情上。塞雷娜,這該死的女人,究竟躲到哪裡去了?

  他怒氣沖沖的放下電話,幾乎是習慣性的,為了排遣一天來的失意,他撥了自己家的電話號碼,想通過答錄機收聽一些信息。

  幾分鐘後,他掛斷了電話,擦了擦眼睛,好像這樣做就能抹掉腦子裡混亂、迷惘的思緒,他有點糊塗了。

  他疑惑地盯著盛著蘇格蘭威士忌的酒瓶,它就放在身邊的桌子上,酒瓶裡還剩下一半的酒,他沒有那麼多的酒量,也許它摻和了一些甜飲料,他想,又給自己倒了杯酒,想証實自己的猜想。

  剛才他聽到從電話線那頭傳來的薩麗的聲音,大吃了一驚。總算找到她了,他首先感到一陣寬慰,其它什麼也沒多想,僅僅指示她電傳兩份最終合約的文本,便掛斷了電話,但是她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有些不同。而且她在那兒幹什麼?

  她有,當然,她有一套多餘的公寓的鑰匙,這是預備有緊急情況發生時才用的,但是他不記得曾經吩咐她檢查郵件和為花草澆水。

  他陷入沉思中,又喝了許多蘇格蘭威上忌。給花草澆水?他把思緒拉回在倫敦的公寓。他不能確定,沒有把握,實在說不大高興了,但是他隱隱有些心中難以消除的猜疑。令他煩惱不已……

  他又一口喝乾了一大杯蘇格蘭威士忌。

  不,他想起來了,而且很肯定,他沒有養過任何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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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倫敦

  薩麗手指顫抖地放下電話、伸手拿過一根香煙。

  「怎麼了?」夏娃的聲音溫和悅耳,如蜂蜜一般。

  「怎麼了?」尼古拉也附和著問道,他礫石般粗糙無禮的聲音,和夏娃性感的嗚嗚低語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抖抖索索地摸出鍍金打火機,一連打了三次才點燃香煙。「是麥克斯打來的電話。」薩麗有點緊張的說道。

  「親愛的,當你喊出他的名字前,我就猜到是他了,」夏娃輕快地說,「究竟是什麼鬼使神差,讓你去接那個電話……特別是在這種時刻?」

  「我不知道,」她有點麻木地回答道,」只是……條件反射,我猜。」

  這話一點不假。她從來不能忍受電話的鈴聲,只要電話一響,她就會去接,哪怕洗澡時她也會從浴缸裡一躍而起,哪怕是在大廳裡她也會放下手中的雜務,摸出房門的鑰匙,甚至正在做愛時,她也會不加思索地伸手去拿電話。

  她向他們望進去,他們四仰八叉地橫陳在皺巴巴的白色床單上,床單覆蓋著麥克斯那張碩大的床。夏娃淡金黃色的頭髮亂糟槽的,她的眼睛明亮閃爍,鮮紅色的、有點淫蕩的嘴唇微微撅著。

  她深深吸了一口煙,又吐出來,好像是要竭力把麥克斯的話吐出來,打發得遠遠的。他那熟悉的深沉的男中音聽上去有點迷惑,有點醉意醺醺,他可能正在喝蘇格蘭威士忌,她猜測著。

  「你很聰明,你告訴他你正在檢查收拾屋子。」夏娃讚許道,暗地裡卻想她從來沒有聽到過比這更差勁的借口。幸運的是,現在已無關緊要了。「他也許會自然而然地猜想,他那甜蜜溫柔、能幹順從的薩麗會操心著他的花草、他的郵件,甚至會檢查他的洗衣間,而他則在日內瓦正追求著塞雷娜。這是不是很有趣,親愛的?」

  薩麗掐滅了香煙,又點燃了一支。

  「聰明的薩麗,」尼古拉表示同意,在夏娃的肩膀上吻了一下,「熄掉香煙,到我這裡來。」

  她坐在大床的邊沿,「不,」她開口說話,「夏娃,我想我們不應該……我不能。我覺得這樣做不妥,不合適。麥克斯信任我,我不能這樣做。」

  她低頭看著她的手,沒有看到尼古拉和夏娃之間正交換著目光。夏娃走近她身邊,飛快地拿掉她手中的香煙,讓她鬆馳著躺下來,又竭力柔和的寬慰她,打消她心中的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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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內瓦

  他的身體在她的手指下,在她的兩腿之間顫動著。她微微扭曲著,讓他能更深入她的體內。

  她伸出食指輕壓著她脖子上的一邊,摸到了那裡的動脈,她的身體更猛烈、堅實地壓迫著他。

  她微微地露出笑意,甚至就在她加大加深壓力的時候。

  塞雷娜,多麼美妙的名字!

  那微弱的稍帶點恐懼的低吟聲讓她興奮,也使她的名字更有一種感染力、驅動力。他嘴裡發出的不穩定的喉聲像蛇一樣翻滾扭動纏結。塞、塞、塞、塞雷娜。

  男性的軀體在她的身下震顫著,搖晃著,並且凶猛地衝撞著她。他掙扎著想解脫出來,他被她劇烈運動的身體束縛著,奴役著。他反抗,力求擺脫她的支配。他看見了她手裡的刀,一種本能的恐懼讓他顫怵不止。

  她能感覺到他肚子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他的屁股衝撞得更加有力,凶猛,從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急促的呼吸聲中,她知道,他很快就要在她體內爆炸了。

  一定不能允許他自得其樂,不能讓他在她的體內發泄,不能讓他欣喜若狂,心醉神迷。她恍恍惚惚地,猶豫不決地想知道是為什麼,到底是什麼原因,但是她的精神始終集中不起來……它也許和他不斷地沒有知覺地,像祈禱似地重覆她的名字有關。

  「塞雷娜。」

  「塞、塞、塞雷娜。」

  「塞、塞、塞、雷、雷、雷、娜、娜。」

  當他再次衝刺,再次絕望地、狂野地撞擊,想刺穿她。以求得極度亢奮時,他的眼睛緊閉著,全身心地投入到那盲目的,不顧一切的感覺中。他沒有看見那藏在面罩之後的像在閃耀著火光的黃色的眼睛。

  「塞雷娜!」這聲音幾乎是大吼了。

  她的眼睛猛地一閃,她看著壓在她胯下的男人的軀體,蜷曲的、雜生的金黃色的體毛覆蓋著胸脯;他的脖頸如公牛般粗壯雄健,厚實有力的胳膊向上舉著,被手銬牢牢地束縛住。

  瑟奇。

  她的司機。

  他真的不應該那麼大膽放肆,直呼她的名字。這聽上去有點太熟了,她想著,太親昵了。

  藏在面罩之後的陰暗的一面,演員塞雷娜,旁觀者塞雷娜全部攜手聯合起來了。她報復似地飛快地運動著,騎在他身上,駕馭著他,控制著他。

  她故意不理他的需要,他的渴望,逗弄他,吊他的胃口,使他始終徘徊在興奮的邊緣,叫他無法爆發起來。

  他粗厲地呻吟著,一次,兩次,他不斷的叫著。這令人懷疑的痛苦的聲音包圍著她,擁抱她,興奮的熱流席卷著她,這聲音讓她更加狂熱,更加激動。

  她任沸騰的熱血在周身奔涌流動,最後一起匯聚到她的下腹,猛烈、騷動、放縱、狂躁地,她無法控制自己,完全沉浸在極度的亢奮中,她意亂情迷,聽任欲望的驅使,直到她感覺到他就要燃燒,就要爆炸,她的興奮感染著他,輕彈著他。當她的肌肉感應似地收緊的時候,她情願自己來增加這份感覺,他沒有權力。

  無論在精神上,還是在肉體上,她的所作所為都足以使他痛苦,失望,這種感覺是突然的、強烈的,不能忍受的,塞雷娜非常清楚自己該如何挑逗他,擺布他,刺激他。她能夠玩弄他於股掌之中。

  她感覺到他在極度亢奮的邊緣上掙扎著,他要放鬆,他要發泄,他保持著激昂興奮的姿式,等待著那銷魂的一刻。

  她的思緒疾馳到遙遠的過去,回到塵封的歲月,她想起了孤兒時代,想起了那時她什麼都沒有,一切都被剝奪了,她想起了早年她對米卡的矜持和自我克制,想起了他的天份,他的才華;她想起了那些酬金、那些財富……還有那場意外的事故。

  壓在她身下的,騷動不安的,被貪婪的情欲吞噬了的侏儒打斷了她的思緒。

  塞雷娜。好像是為慶祝她的名字,這名字是她自己起的,似乎是她成功的標志,她個性的標志。

  她因自己的勝利,因自己的成功而洋洋得意,她感到他的欲望動搖了,剛才狂烈的激情無可奈何地減弱消退了,那陣無法控制的騷動竟也不可思議地平靜下來。

  她成功了,她贏了。他失去了極度亢奮的欲望,沒有了高潮來臨前的快感,他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她迅捷,靈巧地從他身體上挪開,讓自己滑到他的身邊。一種觸電般的震顫穿過她的全身,她彎起雙臂,緊緊抱住自己,她大笑著,令人神迷的欲火點燃了,熾熱狂烈、好像要爆炸了。

  他不知所措,頭暈目眩地注視著她,她被自己的情欲牢牢地控制著,驅使著,放蕩的大笑和極度的亢奮讓她渾身劇烈地震顫,樂得前仰後台。乳白色細膩的皮膚泛出閃亮的粉紅色,黑色的皮面罩看上去有幾分凶惡。

  他的腦中急於想釋放出原始的本能,原始的性欲,但是他的身體卻無反應,不能達到那樣的極致。他幾乎有點受不了了。他看見她拿掉頭上的面罩,晃了晃腦袋,散發著香氣的如雲彩般的蓬亂的頭髮飄洒開來,這更加刺激了他,欲火在他的身上愈燃愈旺。

  「瑟奇。」她低聲說著,她的微笑很溫馨,紅潤的彎曲的嘴唇相當迷人,他知道這是快感的先兆.預示著將有一場驚心動魄的、讓人神魂顛倒的雲雨之歡。

  「塞雷娜,看在上帝的份上。」他粗聲大氣地叫嚷著。猛烈地起伏著他的骨盆,像是在衝刺。他痛苦地尋找著,期待著她的嘴巴,她的肢體,他需要肌膚相親,需要身體的摩擦,他肯定這次能重新升騰起撩人的情欲,而且一定可以釋放出體內積蓄的凶猛的、熾熱的、狂野的欲望。

  「瑟奇,我親愛的,」她溫柔地,含情脈脈地看著他,他想,這眼神幾乎充滿了摯愛。她俯下身來,用還在微笑的嘴唇親吻他的臉頰。她的乳房碰到了他的肩膀,這柔軟的輕觸簡直要讓他瘋狂了。

  「瑟奇……你被解雇了。」

  她站起身來,伸了伸腰,不再理睬他。她向四周望著,想找一些可以遮擋酒窖裡寒氣的東西。

  她輕聲哼唱著,找到一件他穿過的黑色皮襯衫。她滿意地用鼻子嗅了一嗅,然後把它套在自己的身上。襯衫很長,…直拖到她的大腿。褲子會更大更長,她知道,於是,她拿過一條黑色皮帶,扎在腰間,對這副打扮,她很滿意。

  遺憾的是這裡缺少一面鏡子,否則她可以好好欣賞一下自己的芳容,她沉思著。

  她抖開一頭的秀髮,平整了一下身上的襯衫,讓它遮蓋往自己的大腿。

  生活總是像那樣的。

  你必須學會既能享受也能吃苦,是好是壞,都要全盤接受。

  

  米卡獨自一人在音樂室,他伏案坐著,整齊折疊好的譜稿放在桌邊,玻璃鳥壓在上面,臨時充作鎮紙。台燈刺眼的光線照亮偌大的房間。他的頭髮看上去像熔融的黃金。

  她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小心翼翼關上巨大的雕花大門,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

  他很快地抬起頭望過去。

  「塞雷娜。」他的話似乎包含著什麼,這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這種語氣她以前從未聽過,模模糊糊,不甚明了。是憤怒?是寬慰?還是惱火?也許僅僅是吃驚而已。塞雷娜猜測著。

  「對不起,親愛的,我沒有穿晚禮眼來進餐。」她說著,轉而想無論他話裡有什麼樣的含意,都不去管它。她懶洋洋地坐到黑色皮椅上,四肢攤開。

  「塞雷娜。」他的語調聽上去有多種的含意,好似溺愛孩子的父母寬容著自己孩子的不端言行,好似可憐的情人原諒了另一方小小的背叛。

  「是的,米卡?」她說著,目光充滿了挑戰,她交叉起雙腿。

  「你錯過了晚飯,親愛的。」他答道,從桌邊站起來。他伸出手去拿酒杯,喝乾了剩下的一點甜酒。

  他看著她。她黃色的眼睛閃閃發光、飄逸的黑色襯衫翻卷著用皮帶扎在腰際,凸顯出她苗條婀娜的細腰,紅潤的嘴巴也被黑色襯衫映襯得格外鮮明惹眼。

  「這衣服有點像帳篷一樣,」她說道,又平了平襯衫,讓它遮住大腿,「但我確實沒有找到合適的衣服穿上。」

  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塞雷娜想著。她隱隱感覺到他想要發表什麼高論,想要評價什麼,話就到了他嘴邊,而那些是她不願聽的,她用眼神警告他,微微垂下眼睫毛,又聳了聳肩。

  「你一定餓了吧。」他隨口說道。

  「我餓壞了,親愛的,」她應聲說道,「而且還口渴得要命。」

  「在這等一下,我去拿些吃的,」雖然他嘴上這樣說,卻沒有移動腳步,仍然站在桌邊,端詳著她,好像他再也不會看到其它的地方,神情很專注。

  「嗯,好的,親愛的,」她小聲說道,彎下身子,「也許可以來點魚子醬,蘆筍,熏魚……諸如此類有滋味的東西。米卡。」她朝他微笑著,感到很輕鬆愜意。

  他向她走過來,站在她身旁,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頭髮,從她的身上,從她穿著的襯衫裡,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性欲的氣息,這股熾烈的、迷人的芳香直穿他的鼻子。

  「饞嘴的孩子,」他故意嗔責道,他的手徘徊在她的肩膀上,「要是能吃你就把剩下的晚餐都吃了。其實你應該像過去那樣,什麼也不吃就上床睡覺。」

  她笑了起來,溫柔而又有些驚訝。她含笑目送他出了房間。

  他剛才開的玩笑是有來歷的,這得追溯到好多年前,追溯到他們可憐的孤兒時代,追溯到他們在倫敦時的悲慘歲月。那時,他窮困潦倒,無依無靠,經常買不起吃的,有時候一頓烤豆子就是相當難得的美味佳肴,對他們來說已夠奢侈了。真奇怪,那些過去的時光今晚竟如此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中,還有米卡的腦中。不過,他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話已到了嘴邊,到底他想說什麼?塞雷娜覺得那些話一定是她不愛聽的,一定是她不願關心的,至少今晚是這樣的。

  她飢腸轆轆。

  米卡從廚房回來,一手端著托盤,一手拎著幾瓶白酒。塞雷娜仔細盯著那些東西,像是個飲食鑒賞家,她有點饞涎欲滴了。新鮮的面包、熏牡蠣、涼拌蘆筍、半只龍蝦,還有抹了巧克力和奶酪的點心。盤子裡沒有一支餐刀、刀叉或湯匙,他知道她喜歡私下獨自享用,會嫌那些餐具礙手礙腳。

  「怎麼沒有魚子醬?」她叫起來,那聲調顫抖,就像有著豐富經驗的餐廳總管驚惶失措的嚷嚷著。

  「你吃魚子醬時,總是用手指抓,我討厭你那副吃相。」米卡回敬了一句,把酒打開,「而且你還會吃得滿地都是,麥迪接著就要埋怨不止。你該像乖孩子那樣好好把飯吃乾淨,別大狼狽了。」

  她滿意地哼了聲,伸手抓過一只牡蠣,她的手指捏著油膩、粘滑的牡蠣,她喜歡這樣的感覺。「你一直在工作。」她說,指著寫字台,光滑的桌面上堆著一札譜稿。

  「是的。」他應道,往兩只酒杯裡倒出一種黃色的酒,然後遞給她一杯。

  「太好了,真不錯,」她低聲說著,喝下一大口酒,仔細品味著,然後放下酒杯。她那摸過牡蠣的手指在透明的玻璃杯表面上留下了膠粘的污痕。他的眼睛不經意地瞥著壓在他手稿上的玻璃鳥。

  「告訴我,」她懇求道,撕開一塊面包,「告訴我。」

  那麼就告訴她,就在她吃飯的時候說給她聽。告訴她原來作品的形式有了些變化。調整,由起先的六個樂章精編為四個樂章;告訴她小提琴的激情如何表現在身體的情欲上、琴聲與人的欲望如何和諧統一。如何不分彼此,交織相融:告訴她從他手中流瀉到稿紙上的第一樂章是多麼的精彩,弗蘭卡經歷了多大的困難和挫折,最後終於引起了他的注意,得到了他的青睞,告訴她當弗蘭卡……親吻他的時候,他暫時地避開,盡管他有一種奇怪的衝動。他會,他知道,他會及時地告訴塞雷娜一切,除了樂曲的標題。他要一直等到樂曲打上完美的句號,等到它能夠被絕妙地完整地演奏出來,再告訴她這首曲子的標題,讓她知道這首曲子實際上是為她而寫,是她的歌,她的音樂,這也是他呈獻給她的最珍貴的最好的禮物。而現在,他還不想透露給她。

  「親愛的,它很輝煌,很精彩,」塞雷娜叫起來,舞動著手裡的一只龍蝦螯鉗以加強語氣,然後把它送進嘴裡,吸出鰲鉗裡白嫩的蝦肉。「這曲子包容了我們所知道、所了解的一切有關小提琴,有關音樂,甚至有關性的東西。它是以音樂形式出現的一場排練!」

  「你說得對,」他慢慢他說著,走過去坐到她的身邊。「我沒有那樣想過,」他承認道,無意識地伸手去拿一個牡蠣。當他看見自己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指時,猛地回過神來,伸出去的手落在半空中,懸在盤子上,隨即,他抽回了手。

  「真笨。」她吶吶地柔聲說道,抓住他的手,輕輕地擠壓著手指,然後夾起一個牡蠣放在他的嘴唇邊。

  「你才是個笨孩子,居然不喜歡用刀叉,」他反唇相譏,任她的手指觸摸著自己的手指。

  「但是相當困難,」她說,她的思緒很難從音樂上移開,「你如何進行排練?我們是以一種潛在的激情來演奏……當這激情就是音樂主題的時候,那該如何徘練?」

  她的手指懸在龍蝦和蘆筍之間,猶豫不決,不知該選哪一個好。米卡看著塞雷娜的手指,他感覺到一種突然的、壓倒一切的柔情涌了上來。修長的,纖細的,精致的手指,沒有戴戒指,指甲也沒有修剪過,那雙手曾經恐懼地、興奮地抓住過他。在米卡和隨後的惡夢般的歲月裡,這雙手始終緊緊握著他,寬慰著他,安撫著他。

  他可以告訴她一切,所有的一切。

  除了,也許,那個自從他開始創作樂曲,自從麥克斯和弗蘭卡到別墅來之後,一直困擾他的問題。

  她猛地抓了一些蘆筍,「怎麼樣,親愛的?你正在做些什麼?」

  「嗯,其實什麼也沒幹,」他說。他故意想賣賣關子。急急她,這讓他覺得很有意思,很快樂,他喝了些酒,注視著她,」沒有什麼,除了……」

  「嗯?」

  他聚精會神地看著她從龍蝦裡撬出許多肉出來,有滋有味地吃著,還發出滿意的哼哼聲。她竟如此輕易地沉迷在貪食蝦肉的口腹之樂中,而他卻從來不能放肆無忌,興高采烈地享用美味佳肴。

  他起先說話的時候,有些費力,困難,隨著信心的增加,他便流利酣暢地描述起他是如何努力使弗蘭卡放鬆,沒有拘束地彈奏『吻』,他又是如何在沒有觸摸她的情況下,讓她激動不安,她是怎樣地……親吻他,還有她用過的詞藻,出生、死亡,還有他是如何感到他的作品在噴水池邊一下子連貫起來。

  「是在你的那座雕塑邊吧。」她糾正道,當她仰頭喝乾杯中酒的時候,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米卡。

  「是在你的那座雕塑邊,親愛的。」他但率地承認道,他知道她能夠從他的嘴唇上感覺出他潛藏的微笑。「我後來才認識到第四樂章必須是尾聲、結局,以前我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你時常有選擇性的視而不見,米卡,」她答道,「你只要看看那些曲線。那些角度設計是多麼精巧自然,整個作品各個部分銜接得非常錯落有致,當然,它只是一件雕塑。」她把酒杯伸過來,還要一些酒,他殷勤地給她加上。他知道她不會去談論噴泉,至少,不會全部地談及它。

  「她還說過她不需要我的幫助嗎?」塞雷娜一邊問,一邊舔著沾在手指上的巧克力。

  「是的,她是那樣說的。」米卡直言不諱地答道。

  「我想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她若有所思他說,「不知她是否真的知道所需要的演奏水準,不知她是否能夠保持這種水準。當然,她也許是對的,她可能已經能識別出她需要闡釋的物質刺激。」她的聲音輕柔,溫和,充滿了安撫、寬慰。

  他目光旁觀,盯著燈光下的玻璃鳥。

  「還有多長時間才能結束,米卡?」她繼續說道,很不情願地強迫他。

  「一個月,至少六個星期,」他答道,」它進展得相當快,感覺也相當的正確,不過我要一直彈奏它,探索它,擴展它。它是非凡的,注意,那樂曲正在我心中以不同的方式出現。它似乎總是伴隨著我,即使我不能經常意識到它,有時候我會突然明白我該怎樣去對付它。那有什麼意義嗎?」

  「斯確文思克說過類似的話,親愛的,」塞雷娜講道,咽下一大口奶油。她突然咯咯地笑起來,「可惜你不是個美國人!」

  他也跟著她笑起來,這是只有他們倆才能明白的過去的笑話。「當然,譜寫美國音樂的方式會簡單點。」他開口說道。

  「所有你必須做的,」她接著他的話題說道,「是成為一個美國人,然後譜寫你希望的任何種類,任何不可能的音樂!它們有著什麼樣的不可能的名字。維吉托馬桑!」

  「我們有著不可能的名字,」他評述道,突然變得很嚴肅,「塞雷娜,米卡,我們過的是怎樣的不可能的生活。」「塞雷娜這個名字適合我。」她平靜地答道,伸手去拿酒杯。

  「今晚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他突然地說道,」晚飯前我和麥克斯喝了些酒,他對我談及DISC-O公司,談到了他拓展事業的計劃以及生意上的情況。實際上我並沒有注意去聽,我的心思全在『擁抱』這個樂章上,隨後他提到了薩麗。」

  她完全怔住了,一動不動,端著酒杯的手懸在半空中。

  「我肯定是流露出了什麼,也許並沒有。他緊接著就轉變了話題,問你在哪兒,是不是有一些問題。」

  「然後呢?」從她的語氣裡聽不出什麼,只是稍稍有點好奇。

  「然後我就笑了,上帝助我,事情突然看上去如此荒謬可笑,如此稀奇古怪,如此奇怪巧合。我想我冒犯了他。」

  「巧合?」她問。

  「薩麗,原來是,是他在DISC-O公司的助手。」

  她的臉上恢復了一些顏色。她很高興地看到,她的手相當穩定地握著酒杯,然後把它舉到嘴唇邊。

  「實在是一種奇怪的巧合。」她輕聲說。可能是酒癮上來了,也可能是由於激動不安,她一口氣喝乾了杯中的酒,又遞過杯子要求斟滿。這是不可能說出來的。

  「是的,」米卡應道,給她的空杯子重新倒滿酒,「後來我想……但是麥克斯不夠敏銳,不夠狡猾,還不能像那樣去玩心靈游戲,他是不是這樣?塞雷娜?」

  「狡猾?麥克斯?敏銳?麥克斯?」她的語調裡流露出些逗樂的味道,她覺得米卡的話很有趣。

  「哦。」

  「米卡,親愛的,那很荒謬,很可笑,同……」她想找個合適的類比,但是一時卻想不出,「它很荒唐滑稽。」塞雷娜果斷地說,外表上很平靜。她閃電般快速而清晰地想起開始的時候,她確信麥克斯肯定有一個隱藏著的議事日程。

  她確信在麥克斯的酒裡加進了春藥,使他受潛在欲望的驅使,知道他有些什麼計劃?她理了理混亂的思緒,把注意力集中在麥克斯身上。

  無論她起先有怎樣的懷疑,但那次當她看到他坦誠直率的表情時,她的疑慮消失了許多,感到了些安慰,那是在麥克斯來日內瓦的第一個晚上,她偷偷的翻閱他的文件,沒想到竟被他發現了,但是他一臉坦然,好像並沒有什麼好隱瞞的。除此之外,他樂意沉溺於與她的性游戲之中,他表現出來的永恒的、無窮無盡的柔情都使她減輕了憂慮,解除了戒心。

  「有些事情聽上去是不真誠的,不真實的。」

  米卡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路,把她從回憶中拉回來。

  「他不可能像他裝出的那樣對音樂一無所知,否則DISC-O公司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米卡說。

  「我不該想他對音樂一竅不通,親愛的。」她心不在焉地答道。

  「吃中飯的時候你不在場,」他提醒她,米卡想起弗蘭卡在聽到麥克斯居然說錯了最基本的音樂常識時,臉上浮現出驚訝恐怖的、不可思議的表情。

  「是的,當時我不在,」塞雷娜說著,忽然打了個哈欠,露出她漂亮小巧、尖利潔白的牙齒,「也許他僅僅是,唉,僅僅是模仿你,而顯得滑稽可笑,我這是不是英語表達方式?」由於沒有真正的國籍,塞雷娜曾經采取對最平常、最通俗的事,表現出一種全然無知的態度,這經常使他感到很有趣。

  「是英語表達方式,」米卡耐心地証實道,「但麥克斯不是英國人。」

  她對那不予考慮,只當是不相干的枝節問題。

  「他在晚飯期間,行為相當怪異。」米卡繼續說道。他又想起了弗蘭卡,想起她是如何評說麥克斯缺少胃口,想起她是如何講麥克斯的眼睛始終瞟著塞雷娜的空位子。

  「麥克斯是不會傷害我們中間任何一個人的,」她深信無疑他說,「否則的話除了傷害他和DISC-O公司外,他得不到任何好處。」

  「是的。」他表示贊同她的看法,有點勉強。塞雷娜不僅具有鯊魚般攻擊嗜血的本能,而且也不乏自衛的能力,這些曾經多次使他們化險為夷。

  「我一直在想,你知道,不知有一些尚未發生的事情會不會可能使他變得很危險,而且確實非常危險。」他說。

  「你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她奇怪地問道,眼睛睜得大大的。

  「我想他愛上了你,懂嗎?」他生硬率直他說,藍色的眼睛凝視著她。

  她琥珀色的眼睛眨了眨,「當然,他是愛我,親愛的。」她說著,笑了笑,「他怎麼能不呢?」

  「塞雷娜,」米卡的話音突然尖厲起來,「我想他已經熱戀上你,陷入愛河之中了。」

  她聳了聳肩,用食指沾了點巧克力。又是個枝節問題。麥克斯是不是英國人,他是喜歡我,還是愛上我,這有多大的區別,多大的關係呢?

  米卡抓住她的肩膀,似乎是回答她的身體語言,他的手指好像在強求她什麼。「聽我說,塞雷娜,『愛』,『陷入愛河』,它們都是危險的,不過『陷入愛河』後的感覺是複雜的,它令人激情澎湃,它叫人傷心難過,它使人怨惱憎恨,所有原始的、本能的欲望都纏結在一起。當它撕扯著你的內臟時,那種感覺像是在抓取著天上的星星,它強化了每一種感覺,每一種反應,它顛倒了整個世界,變換了所有的角度,能夠透視一切。這些,你能明白嗎?」

  「啊,」她低語著,語調著含著嬌嗔,「是一種體驗過的聲音嗎?」

  他放鬆了緊握住她肩頭的手,但是目光始終專注如一,「是的,沒有陷在愛河之中,你是不能拉小提琴的。」

  「但是我可以演奏小提琴,米卡。你是在強做區別,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兩樣。這是個相當陳腐的利有點今人厭煩的區別,請恕我直言。」她的眼睛冒著怒火,熱辣辣的,她的身體緊張僵硬,米卡的手感覺到了她身體的劇烈反應。

  他故意地鬆開她的肩膀,他感到喉嚨後堆聚了將要發作的怒氣,他覺得她對他的觸摸,他的話有了反感。

  他不耐煩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慢走到窗前,從那可以看到外面如畫的風景,不過,現在夜幕籠罩了一切,只剩下單調的黑色。

  「塞雷娜,」他大聲說,「塞雷娜。」

  她注視著他,目光嚴酷無情,她喝了一口酒。

  他背對著她,眼睛望著窗外,他又開口說道:「塞雷娜,也許它對我們來說是危險的,但還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沒有表達清楚。」他停了下來,想尋找合適的詞,但怎麼也找不到。

  她又喝了口酒,不是靠眨眼睛,而是靠這細微的動作暗示出他是怎樣地傷害了她。

  「我喜歡麥克斯,」他對著窗子說,顯然很隨意。「而且我一直在想著你,考慮關於……事情。」米卡沒有轉過身。指著陳放著他心愛的小提琴的古色古香的柜子,「像那把珍貴的小提琴,你應當歸入受公眾注意的人物這一類的,明白嗎,你始終是不安定,不滿足的,我知道你的個性,所以我一直在考慮著未來……」

  她打斷了他,她的聲音滑潤輕柔,「啊,未來。這是一個可驚的詞,或者我的意思是有些自負,有些自命不凡?這就是未來,米卡,我們為之夢想的,我們為之計劃的,為之工作的。」

  「還不太準確,不完全如此。」他說著,低頭看著他的手。

  「是的,是不甚準確,」她回應道,語氣出奇地冰冷,「但是我們有錢,我們是獨立的,自由的,而且你還發現了另外一種工作方式。」她加了一句,口氣和緩多了。

  「但是你沒有。」他對著窗子說,它們是些可怕的話,最好不提它,秘而不宣。他曾經說過這些話。

  當她穿著性感十足的黑色皮襯衫出現在屋子裡,他便知道她有點不對了,好像被什麼東西拉到了黑暗的一面,這一面讓他或是塞雷娜,整個地像換了個人。他無法很好地表達出這種感覺,甚至對自己也說不清楚。

  「親愛的,在我的生活中我從來不真正信奉新教徒的那種職業道德。而且我也無意現在就起身。」她的聲音柔和得像塔夫綢一樣,甚至有點奉承的味道。

  她有意避開米卡所講話的含義,單單對他表面上的談話作出反應。她說的輕率無禮,好像他是雞尾酒會上的無意義的一個熟人。他不得不打破了屏障,找到了一些表達混亂思維的方法。他們兩人之間愈來愈增加的信任感使他和她找到了引導他們的新東西。

  和往常一樣,她猜測他的意圖,甚至用自己的話把它們表示出來。

  「那麼,米卡。未來,我也許應該有一個未來?你是這樣認為的嗎?這種未來與我目前所過的生活不一樣嗎?這甚至是生活的目的嗎?」

  「也許是的,」他大著膽子說,把臉轉向塞雷娜。

  她微笑了,緩慢的,昏昏欲睡地笑了笑。「唉,是一些為我的生活增添意義的事情,你是這樣想的嗎?目的?」

  他贊許地點點頭,表示鼓勵,臉上漾起微笑,使他容光煥發。

  「那麼,」她沉思著說,「明白你正指向哪裡。麥克斯,一個愛著我的男人。卷入一項我比較精通和有專長的工作中。一個得益的,富有挑戰性的專業……或者至少一個逃離這些壁壘的機會和──不,我不能說說『發現自己所能勝任的工作』,現在,我能嗎?過時的行話,而且有各種各樣其他的原因,完全不可能。但這正是你所建議和暗示的?」

  「是的,」他竭力控制住有點顫抖的語調。

  「一舉減輕你對麥克斯相當程度的憂慮,你把他作為一種凶兆.一種威脅,而且還有減輕對我的大驚小怪……一些……工作?」

  他默默不語。

  「而且,那麼,在未來,誰知道?」她若有所思他說,「體面、高尚。可敬,有社會地位?我肯定有顯示尊貴的標志,它可以將合乎體統的外表轉化為高貴的社會地位,結婚?我想結婚井非是不能想像,不可理解的,是不是這樣,米卡?」

  他藍色的目光與塞雷娜黃色的眼光相遇,他和緩了許多。

  「而且那麼……孩子們?我想,」她看著自己出色的身體,那成熟的、肉感的玉體緊包在窄小的黑色皮襯衫時,淡淡地散發出誘人的性的魅力。

  她笑了,溫馨而又有些沙啞,這是米卡熟悉的笑聲。「我們談話的時候,為什麼沒有玫瑰,親愛的?」

  「塞雷娜……」他的聲音有些勉強。

  「親愛的,你是浪漫的,這很重要,我總是熱戀著你,它使你成為米卡。」她的話充滿了撫慰。

  這話又使人感到震顫。

  「但本質上是小中產階級的浪漫,恐怕是這樣的,親愛的。你該好好地接受勸告,去省掉你樂譜中的那些陳腐的東西。」

  她輕巧自如地站起來,調整著自己的步履,向房門走去,她旁若無人地舔著手指上沾著的最後一點巧克力。他太了解她的脾氣了,故而他叫住己走到門邊的她,大膽提出他憋在心中一整天的問題,盡管他肯定是知道答案。

  「今天你在哪裡,塞雷娜?」

  她一只腳已跨出了門外,聽到他的問話,她扭過頭朝著他。她應該,她能夠,回答這又一個陳腔濫調?

  為什麼不呢?

  它結果是一個出乎意料之外的無聊透頂的夜晚。

  「哦,親愛的,我被捆綁住了。」

  她獨自一人在她的房間裡,坐在鑲著黑邊的梳妝台前,過去幾小時發生的事讓她惱火憤恨,讓她怒形於色的事件又碰撞在一起,她突然覺得一陣恐怖的震顫,她止不住地搖晃,大口喘著粗氣。她伸出一只手支撐住自己,她發現自己正抓著一個象牙雕刻的性游戲玩具,刨光的黑色桌面上散放著一大堆色情用品。

  她趕緊把那東西扔到地下,好像它會咬住她的手指。

  忽然,出於本能的,下意識地她猛一揮手,把所有那些她收藏來的玩藝兒都摔到地上,愛的珠子、皮鞭、潤滑油和春藥。有一只瓶子被打碎了,裡面的液體流了出來,揮發出刺鼻的、芳香的氣味。

  她沒有理會它,盯著鏡子,手沿著梳妝台的黑邊摩擦著,好像那年久日深的木器上的閃亮的、黑色的光澤能夠溫暖她內心深處的黑暗、陰涼,給她一點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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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F小調狂想曲

  床是非常舒適的,柔軟、寬大,羽毛枕頭就像一個柔順的情人,這張床是做愛的好地方。他決心完成《擁抱》這個樂章,並草擬出《高潮》的主題。

  麥克斯一直醒著,他的頭腦始終很亂,怎麼也睡不著。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床是非常舒適的,柔軟、寬大,羽毛枕頭就像一個柔順的情人。這張床是做愛的好地方。他又翻了個身,看著天花板。天花板裝飾得非常豪華,雕刻著各式圖案,包括戀人們擁吻的場景。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她的名字。

  看來是睡不成了,他在床邊摸索自己的絲質睡袍,把床頭燈也打開。他的目光落在了一瓶酒上,但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他需要的是一杯熱牛奶和一本枯燥的書來幫助自己盡快人眠。有人在床頭上擺了幾本最近的雜志和暢銷書,但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狄更斯的作品或許能幫助他,這麼大的別墅區一定會有圖書室,他記不得塞雷娜曾帶他參觀過,但那天下午他除了想著她衣裙下的胴體,除了想著和她在玫瑰園裡做愛,他什麼都不曾注意到。他咬了咬牙,狄更斯和一杯熱牛奶。他系上睡袍的腰帶,離開房間向走廊走去。

  他幾乎已經走過了她的房間,突然發現房間裡射出的一縷燈光。他心動了一下,放慢了腳步,停在她緊閉的門前,她一定在裡面,他很清楚這點,但門是關著的。他就像是一個被關在門外的可憐的情人,在渴望著她。這扇門隔開了他們,她說過,她想單獨一個人。

  他伸出手,猶豫著,不知自己是否該推開這扇門,他覺得自己簡直就像一個吃了迷藥著了魔的情人。突然,他聽到門內傳來一陣細微的笑聲,這聲音很奇怪,好像不是人發出的。他全身一陣寒顫,放在門把上的手也像僵了似的。

  他沒再多想,扭動門把,閃了進去。

  她坐在梳妝台前,盯著面前的鏡子,鏡中的影像正對著他,臉色蒼白,嘴唇艷紅,她穿著一身黑衣,和黑色的梳妝台及黑色的椅子渾然一體。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似乎井未在意他的出現。

  「塞雷娜,」他輕聲喚道,試圖讓她回過神來,但又怕嚇著她,「塞雷娜。」

  他走近些,雙手溫柔地搭在她身上,仍輕聲細語,她哭了,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像著迷似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鏡子。她的雙手撫摸著光滑的桌面,像是想獲得點什麼。

  他雙手扶住她的肩膀,身子向前傾著,和她臉靠臉。她的目光轉向他,平靜而無表情,似乎她知道他會來,也似乎從未見過他。

  「塞雷娜。」

  她的手指在桌面富有節奏地不快不慢地滑動,他心煩意亂,一把抓住她的手,發現她手指冰涼。

  「塞雷娜,親愛的,你都凍僵了。」他跪在她身邊,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溫柔地搓著,想把自己的熱量傳給她。但有種潛意識警告他不要試圖去擁抱她,讓她離開眼前的那面鏡子。

  房間裡很涼爽舒適,並不太冷,再說她穿著厚厚的皮襯衣,應該是很暖和的。她身上有股說不出的混和味道。他動了一下,試圖擺脫這股味道,但他的膝蓋碰到了點什麼,低頭一看,發現地上散了一地的小藥水瓶子、酒瓶子、鞭子。和一些奇形怪狀的器具,它們在陰暗的燈光下閃閃發亮。

  她的雙手仍然冰涼,她低下頭望著他,眼淚還在淌個不停。

  他站起來,抓住她的手,領著她向浴室走去,她被動地站在那裡,任他脫去自己的衣服。他擰開水龍頭,在大理石浴缸中放滿了水,很快水蒸汽就彌漫開來。他試了試水溫,然後把她抱進裕缸。她渾身鬆軟,像沒骨頭似的安靜地躺著。他什麼也沒說,拿了塊香皂,小心地擦拭她的全身,手指、手臂、頸子、胸脯、小腹、大腿、小腿。起先,她赤裸的身體沒有引起他的性欲,他看著她,就像是自己的姐妹或是孩子。

  他的衣袖拖在水裡,已經濕透了。他一只手托著她的頭,讓她側過身去、把肥皂擦在她的背上和屁股上。她的皮膚已逐漸溫暖起來,她一動不動,既不幫他,也不反對他的擺弄。他把她的身體又平放進浴缸中。

  她望著他,眼神空洞,沒有任何表情,但很專注。她已不再哭了,但他不敢肯定她已完全恢復。他在想,即使他把她的頭按在水裡,她也只會用同樣的眼神望著他,不會作任何努力來挽救自己。

  他抬起她的頭,在身後的大理石架上找洗髮精。他找到了一瓶,然後擠出一點抹在她的頭髮上,接著小心地替她洗著頭髮,直到他認為滿意了,才把她的頭放回水裡,洗清。

  白色的泡沫四散開來,他又抬起她的頸,頭髮光亮柔順,緊貼在頭皮上,他這才意識到在水蒸汽的作用下,他已流了不少汗,絲質睡袍緊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就像是多了一層皮膚。

  他把她從水中抱出來,讓她站著,她的身體全靠他的手扶持著,如果他鬆開手去找毛巾,她無疑會摔在地上。

  她耐心地、靜靜地站著,任他把毛巾裹在她的身上。他又拿了一塊,把她的頭髮擦乾,然後把她的滿頭秀髮披散在她的肩頭。

  她按他的暗示,很順從地抬起胳膊,好奇地看著他為她擦乾身體。

  她就像一尊雕像,一個正在接受授權的女教士,一個正等著上祭壇的處女,一個疲倦的孩子。

  她是她們的全部,又什麼也不是。

  他知道她的心中一定隱藏著一個深深的秘密。她害怕、疲憊而又悲傷。麥克斯更加小心地擦拭著她的身體,發現了她胸脯上的牙印,還有乳頭上已經在消退的暈輪,這大概就是她的秘密吧。

  當他的眼神與她相對時,他發現她的嘴角在抽動著。他想知道,如果他用雙手掐住她的喉嚨,窒息她,把他所有的愛與恨都發泄在她的白色的頸上,她會有什麼反應。

  她會大笑。

  如果她已不能再呼吸,她會用眼睛來笑,用一種無神的眼光盯著他。

  但他在鏡子中曾看到的是一雙孩子般的眼睛,睜得大大地,望著自己流淚的樣子。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身體擦乾,在門後找到一件絲質睡衣,把她裹進去,抱她回到床上,把她的手放在了柔軟的枕頭上。他猶豫了一下,但從她的表情裡,他似乎讀到了點什麼。他脫下自己的睡袍,躺在她身邊,緊緊地摟住她。

  她很快就睡著了,呼吸沉穩而又有節奏,她的胸脯隨著呼吸一起一伏,就像大海的波浪。

  他感到眼皮沉重,身邊是熟悉的塞雷娜溫熱的身體。她的體香和有節奏的呼吸令他感到心安,擁著她裹在絲質睡袍裡的身體,他也很快睡著了。

  奇怪的是,麥克斯做了個惡夢,他夢見一些漂亮的絲絨捆住了他們,讓他感到一陣燥熱,他的鼻子,嘴已像被潮濕的泥上堵住了似的,不能呼吸,他感到要窒息了。

  他低吟著,緊緊抱著塞雷娜。絲線把他們越捆越輕,就著光亮,又變成了舌頭和毒牙,撕咬著他。

  毒牙變成了一雙手,逼向他的喉嚨,又變成了一把匕首…

  「麥克斯。」

  尖刀游離在他身上,冰冷,光滑……

  「麥克斯。」

  然後,他看到了血,慢慢流著,流著……

  「麥克斯。」

  他漸漸醒過來,看到她琥珀色的眼睛正注視著他。

  「麥克斯,這只是個夢,一個惡夢。」

  絲質床單裹在他身上,繞在他腰上,就像他夢見蛇的那樣,他渾身是汗,拳頭緊握,全身蜷曲著。

  「只是個夢,麥克斯,醒醒再睡。」

  她的雙手幫他拽開床單,把床單撫平,緊緊地靠著他。

  「睡吧,麥克斯。」

  「是一把刀子,」他似乎是毫無意識地喃喃低語著,好像還未完全從惡夢中醒來,「是一把刀子。」

  塞雷娜看著他頭靠枕頭,閉上眼睛。雙手在尋找著她,用盡力氣抓住她不放。

  一把刀。

  她很奇怪這把刀為什麼會出現在麥克斯的夢中,這會意味著什麼呢?想著想著,她又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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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卡獨自在音樂室裡,不耐煩地踱著步子。他不能向塞雷娜道歉、解釋,讓她知道他正被一種理不清的思維折磨著。他幾乎自己都弄不懂是怎麼回事。

  他應該了解她的,他知道什麼時候她會像是被魔鬼附體一般。這種時候,她既不接受愛戀,也沒有理智和親情。

  當然,他也不是那麼理智。

  唉,今晚是怎麼啦,會對未來這麼缺乏自信,這麼恐懼。他低下頭看著自己戴了黑色手套的雙手,他的手指又開始顫抖起來,有種的傷感,像被燒著了似的。

  也許他感到自己已經在漸漸發生著變化,就像往常一樣,她和他一起改變。

  當她出現在門口,身著一件黑色的皮村衫,但大了許多,很不合身,一條寬大的黑皮帶鬆鬆地繞在腰間,頭髮蓬亂,眼中露出野性的光芒。這一切應該是屬於過去的,應該屬於一個她不該回到的過去。

  自從來到日內瓦,他就很清楚她一直在玩的游戲,一會兒是司機,一會兒是園丁,他們接受她的需求,就像她接受他的一樣,但是她的黑色皮襯衫和她的眼神令他心煩,這讓他想起他們剛到別墅的頭幾個月。

  突然,他覺得自己像被關進了籠子裡,被套住了似的。他推開巨大的窗戶,呼吸著夜間溫柔的空氣。

  他們已經越離越遠了,這個想法像冰柱一樣刺穿了他的心。這個冰冷的事實是他一直不敢承認的。

  從演奏到作曲,這真是個奇怪的變化,這個變化也令他們疏遠,她已對他的工作不再感興趣,作為一個演奏者,和作曲家是完全不同的,是塞雷娜幫助他成為一個成功的演奏家,是她讓他超越一個巔峰,把純粹的演奏技巧和情感結合在一起。

  是她把這副擔子給了他,令他扮演作曲家的新角色。令人好笑的是,她把自己排除在外,因為他已不是在描述,不是在詮釋,而是在創造。這對他來說,是個全新的天地,既熟悉又陌生,他不得不獨自去走這段新的征程。

  他突然從窗口轉過身,心中猶豫不決,也許他錯了。也許他只是感到太累,為他們之間的爭吵而心煩意亂。

  他苦笑了一下,記起一位作曲家說過的一句話,「作曲並不難,難的是讓不必要的音符遠離樂曲。」

  不必要的音符。他為什麼要把麥克斯扯進他們兩人之間來呢?為什麼認為麥克斯愛上了塞雷娜?而塞雷娜像往常一樣,對他的這類話不屑一顧。

  「你還是寫你的陳詞濫調吧。」她這樣說道。

  不必要的音符。他在屋裡繞了一圈,關掉了所有的燈,又停下來撿起塞雷娜丟在地板上的盛著食物的托盤。他把托盤放在桌上,猶豫了一下,看著滿桌的樂譜,有的還散落在地上。

  演奏和作曲還有其他的區別。

  演奏只需按樂譜不斷地排練、上演,他可以想像著和女人做愛來激發自己的演奏熱情,而作曲卻並非如此。

  對他來說,音樂即是性,性即是音樂。

  他已經有將近兩年沒有碰任何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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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蘭卡沉睡在夢鄉裡,她夢見自己坐在一個噴泉旁,修長的雙腿游蕩在清爽的水中。在她身後,站著個男人,接著她的雙肩,朝前傾去,她的面前是一個大理石做的栩栩如生的男性生殖器。

  她低下頭看到自己雙腿分開,她全身都濕透,在那個男人的擁抱下,渾身似乎都在顫動著。他把她抱起來,放到了那根白色的大理石柱子上。

  有一會兒,她感到害怕她試圖反抗,逃離這根堅硬的東西,但是她太渺小,太拘謹,不知如何逃脫。

  在睡夢中,她的雙手緊緊抓住一個枕頭。

  即使使當她張開嘴巴想呼叫時,她的身體還是叉開的,讓那很大理石的硬東西插入了自己體內。

  她全身一會兒放鬆,一會兒緊張,體內積蓄的熱量似乎要全部迸發出來。她的頭向後仰去,看到她身後的男人穿一身黑色皮衣。這個發現令她不能自制地呻吟著,體內掀起一陣陣熱浪,整個身體像炸開了似的。同時,她似乎感到了他體內的那股熱流在她的體內發泄出來,一陣抽搐與呻吟過後,她安靜了下來,又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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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倫敦

  「不要吵醒她,」夏娃小心地耳語道,從床上滑了下來,「讓她睡一下。」她邊說邊找自己的睡袍,發現它攤在床腳。她忽然決定什麼也不穿了,她裸著身體朝臥室門口走去,並示意尼古拉跟著她。

  尼古拉也赤身裸體地站在床邊,看著熟睡中的薩麗,表情有點發呆。

  「快點,尼古拉,」夏娃不耐煩煩地小聲叫道,她有點惱怒於尼古拉看著薩麗的眼神,「快過來,我不想她現在就醒過來」。

  他還站在那裡,很不情願地把眼睛從這個睡著的人身上移開。薩麗四肢攤開著,半個臉埋在枕頭裡。他搖了搖頭,然後看了看站在門口的夏娃。

  兩個女人,兩個如此不同的女人,不管是在床上,還是在床下。夏娃是個精力旺盛,嬌奢淫逸的女人,一旦被情欲驅使,便會不顧一切;而薩麗卻在情欲面前,開始顯得緊張不安,漸漸地會被性游戲征服,直到完全迷失其中。他不知道她是否了解夏娃的那套計劃,他想著,又低下頭去看著薩麗。夏娃已經完全用親吻的撫摸控制了她,在性方面,她已經變成了夏娃的俘虜,而且夏娃還鼓勵他這麼做。

  當薩麗尖叫著回答說「好」的時候,他不知道她指的是接受了夏娃的計劃,還是接受了那高潮時刻,他埋在她兩腿間的舌頭。她在他的身下優美地蠕動著,跟著他的節奏,他們配合得是如此完美。

  「尼古拉,」夏娃似乎很不高興,「現在就過來。」

  他嘆了口氣,拾起丟在床邊的睡袍,跟著夏娃走出房間。

  目前夏娃控制著一切。而且是夏娃認識杰夫‧布魯克斯,那個德州的億萬富翁。是她將成立一家新的唱片公司,她將會令他的名字家喻戶曉。

  「拿點香檳來,」她傲慢地下著指令,雙手撫弄著自己淡黃色金髮,雙眼閃著興奮的光芒,「我成功了!哦,應該是我們成功了,」她又加了一句,瞥了一眼,「我們得到了她,你這個聰明的小男孩,她現在是我的了。」

  他慢慢地開著酒,看著她興奮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我不敢肯定……」他遲疑他說道。

  「她已從根本上背叛了麥克斯,」夏娃並未在意他的話,「她讓我們用他的公寓,用他的床,我們三個人走在一起。這對薩麗來說,可算是事關重大的。而且你聽見她說『好』。在最後,我為了確証這點,又問了一遍,她還是說『好』。」

  香檳的泡沫溢出了瓶子,他詛咒著倒了兩杯酒,一邊遞給她,一邊又冒險說了句:「也許她的『好』是指別的什麼事。」

  「哦,不,尼古拉,」她睜大眼睛,「生意就是生意,記住這點。」她的話中不無威脅,她朝他舉起杯子。

  「為了我,」她說道,和他的杯子碰了一下。

  「為了你。」他附和著,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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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內瓦

  麥克斯比塞雷娜先醒了過來,他懶懶的,睡意朦朧。他發現塞雷娜背對著他,屁股頂在他的小腹上,光滑的背靠著他的胸膛,他的右手搭在她的胸脯上。他慢慢地拿開手,盡量不打擾還在睡夢中的她。

  像往常一樣,他很快把前一天的事在腦海裡理了一遍。把它們分門別類地理出個頭緒,是公事,還是私事;是重要的,還是不重要的;是馬上就辦,還是可以延期。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讓弗蘭卡在合約上簽字,這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了。薩麗會傳真兩份合約過來,米卡和塞雷娜作為証人,弗蘭卡不會有更多的額外要求了,她在這方面興趣不大。

  但是DISC-O公司內部一定出了點什麼意外,他能感覺到這點,就像聞到塞雷娜頭髮上的香氣一樣。他還沒有什麼証據或實情來証明他的想法,但他知道有點不對勁,而且和北美市場有關。

  他的直覺告訴他,他應該回倫敦去看看,也許還得去趟紐約,然後到多倫多,或者派薩麗去也行。

  但在離開這裡之前,他要和塞雷娜把一些煩瑣的商業細節談情楚,事實上,似乎也沒多少可談的了。

  下一步就是他和塞雷娜之間的私事了,他看著她,黑色的頭髮像一片雲彩似的散落在白色的羽絨枕頭上,呼吸十分均勻,即使要離開她的念頭都令他心痛。

  但是他已學會帶著這種心情去生活,他已這樣許久了。

  她是誰?他不止上千次地這樣問過自己。她是滑過他指間的水的柔波,是一個瘋狂而又美麗的頑童,一個健美優雅的婦人……前一天晚上,她竟會被自己的眼淚打動,她令他痛苦,他卻只是會報以柔情……

  他要在她醒來前離開,以免兩人都尷尬,在她意識到前一天發生的一切之後,她不免會發窘的。他發現了她輕弱的一面……不,也許根本不是這樣,只是她情緒低虜怲了,現在已沒事了,他不會再提的。

  他低下頭去吻她的頭髮,卻發現她睜著眼睛。

  「早安,麥克斯,」她伸了個懶腰,令他驚訝地用手指碰了碰他的嘴唇,「你看上去很嚴肅。」

  「塞雷娜……」他頓了一下,又說道:「塞雷娜,我很抱歉,我正要走,我以為你還在睡。」他尷尬地笑了一下,並往床的另一邊挪去。

  「隨你便,」她輕鬆地答道,「但我很樂意你留下來,我會叫人送點咖啡和面包上來,今早感覺不太好。」

  他的睡袍胡亂地丟在床邊。他突然感到這樣赤裸著身體從她床上爬起來,有點令人害羞。

  「你昨晚做了個惡夢,」她邊起身邊用手整理自己的絲質唾衣,「你還記得嗎?」

  他斜靠在枕頭上,「是的,是的,我還記得。」他慢慢說道,「我記得那把刀,蠻嚇人的。」

  「令人好奇的象徵意義,」她坐在床邊上,流暢自如地談論著弗洛伊德和有關夢的解析,但是出來,她在想著其他的東西,「要咖啡嗎?」她突然中止了自己的談話。

  「好的,謝謝,」麥克斯一臉困惑不解地答道。

  她通知佣人送早餐來,然後起身穿過房間,停在梳妝台前,望著扔的滿地的色情用具,她笑了。

  「我想我也做了個惡夢,」她隱晦地說道,把一只鞭子踢到一邊,「一個很有趣的詞,真的,惡夢。當我還是個小姑娘時,我總是把它們想像成馬,巨大的有著鐵蹄的黑馬,其實這個詞來自舊式的英語,在舊式英語中,這個詞是指專門來打擾人睡覺的邪惡的精靈。」她邊說邊跪在地板上,收拾著那些東西。

  麥克斯不知該說什麼好,先是弗洛伊德,然後是詞源學……再接下去,會是什麼?她手上怪模怪樣的東西是什麼?「是惡夢?」他禁不住問了一句。

  「我想是的,也許只是個白日夢吧,在我醒著的時候,就遇見了夢魔。嘿,是麥迪,」聽到一陣輕輕的敲門聲,她說著,便去開門。

  麥克斯皺著眉頭,大惑不解。他曾以為她會冷淡他,疏遠他,會灰心喪氣,但是,她卻顯得十分自如。只是她看上去有些奇怪,全找些不適宜的話題。

  她微笑著把托盤放在床上,揭開銀具的蓋子,裡面是烤肉和雞蛋。她又往兩只杯子裡倒了些咖啡。

  「什麼夢魔?」他大膽又問了一句,接過她遞過來的杯子。並喝了一口。

  「當然是我自己制造出來的,」她輕鬆地答道,雙腳交叉著坐在床邊,手指夾了一塊肉,「也許只是一個幻覺,有時候在有意識與無意識之間,現實與幻景之間,會時常混在一起,你沒發覺嗎?」

  「沒有,」他老老實實答道,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塞雷娜,我真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麥克斯,只是偶然的想法罷了,她說著,把一只雞蛋撥到了盤子裡,「米卡和我昨天吵了一架。」

  「哦。」麥克斯鬆了口氣,同時又添了些煩惱,這就是她為什麼消失,為什麼在昨晚行為怪異的原因了。他希望這和弗蘭卡無關。

  「但願事情不太嚴重,塞雷娜,」他說道,「再說,你們倆已經……」已經怎麼樣?他急劇地思索著,記起了他昨晚給她洗澡時,看到她胸脯上的牙齒印,「已經在一起這麼久了。」

  「嚴重?」她重覆道,「我不清楚,也許吧,他說了些不可原諒的話。當然,我也說了,他工作一直很努力,是吧?」

  「好像是這樣的。」麥克斯表示同意。

  「弗蘭卡和他處得不錯,」塞雷娜很快吃完了雞蛋,又拿了一個面包圈,「我很高興他們能這樣,麥克斯,你怎麼沒吃東西,再來點咖啡?」

  他沉思著端起杯子,她一直在不停地轉換話題,他根本抓不住要領。惡夢、夢魔和米卡的爭吵,不可原諒的話…而她卻顯得如此輕鬆、愉快,似乎什麼也沒發生。

  「來片烤肉?」她問他道,自己又取了一片,「也許你更喜歡漢堡?草莓的味道好極了,你必須嘗點。」

  米卡獨自坐在陽台上,看著初升的太陽,一邊喝著咖啡,一邊撫摸著蜷曲在他膝頭的米達斯。這只貓昨天消失了一整天,他猜想它是出去尋找獵物了,或許是被別墅裡的陌主人惹惱了。它就像他的主人,是一個很有生活規律的小生命。

  米卡昨晚睡得很不好,他心煩意亂,一直無法人睡。於是他回到音樂室,決心完成《擁抱》這個樂章,並草擬出《高潮》的主題,但是他發現自己坐在那裡,腦袋裡沒有一個音符,只是望著遠處發呆。

  它們會回來的,他幾乎能感到音符在他的意識深處舞動著,但是每當他試圖抓住時,它們又漂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被放大上干倍的周圍的聲響,宇宙間的哪怕一點點聲音都變得融雜無比。米達斯的叫聲和清晨小鳥的鳴唱都變得異常的不和諧。

  所以當他聽到她的腳步朝陽台這邊走來,並且拖了把椅子時,這些聲音竟令他很不舒服,很反感。

  「早安。」她柔聲說道,並為自己倒了杯咖啡。

  她只穿了件白襯衫,裡面隱約可見的是那件黑色比基尼泳裝,一頭紅髮胡亂地扎著,甩在腦後。

  「也還好。」他答道。

  聽到這樣的回答,她很是詫異,但並未深究,她盡量不去看那只瞪著眼睛對她很不友好的貓。

  「我們開始工作之前,我想先游一下泳。」她邊說邊喝著咖啡。

  她的這句話是想告訴他,他們之間是平等的,各自獨立的,她可以有自己的安排和生活秩序,當然,他也可以反駁她。她在等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你的水性很好啊,」過了會,米卡說道,他想起她來後的第一個晚上,她的身體對水的反應的情景。

  雙關語?她想道。「我以前不大游泳,」她淡淡地回道,「但自從到這裡來後,我就上癮了。可能是你們的私人游泳池太舒服了,還有你們的噴泉。」她又笑著加了一句。

  「怎麼不誇誇花園盡頭的那條小溪?」他有點譏諷他說。

  「哦?有一條小溪?」她高興地叫道,「你能帶我去看看嗎?」她應該為自己如此天真的嗓音而臉紅。媽的!她哪像一個世故練達的女人,簡直就是個天真的小孩子。

  「也許,等一下,」他說著,已不再聽她講什麼,他的注意力回到了他的《擁抱》,擁抱的時刻就是兩具相互吸引的身體渴望結合的時刻。

  她喝完咖啡,把杯子放回桌上。

  「我要去游泳了。」他說著,站起來,她很樂意在他面前脫下那件白襯衫,向他展示她高聳的乳房,修長的雙腿和揮圓的臀部。

  「當然,去吧。」他漫不經心的答道,很顯然,他的心思在別處。

  她屁股一扭離開了陽台,朝游泳池小跑過去。他聽到了她潛水時,水發出的響聲,她在水裡歡暢地游著。他的心思也回到了他的樂曲上,那些令人討厭的聲音也消失了。

  他任自己的思緒飛揚,盡量不去想塞雷娜,不去想她帶給他的陰影,不去想不能確定的未來。他想那個水裡的女孩子,弗蘭卡,當他完成了《塞雷娜之歌》後,她就沒有理由再待在這裡了,他們也沒必要在一起工作了。但是,出於某種原因,他現在並不希望她離開,她給他的工作提供了一些幫助,一些建議,使他能既好且快的完成這部樂曲。

  他越來越意識到,她不僅是他工作的合作者,更是一個女人。昨晚在音樂室裡,他為他們之間曾有過的衝動而震驚。當然,他很輕易地熄滅了那股火焰,但這也讓他們彼此更感到一種壓抑,甚至是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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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雷娜終於吃完了,她伸了個懶腰,從床上站起身來,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煩惱不安,她要開車暫時避開這裡的一切。到外面去兜兜風。

  「麥克斯,今天我們開車出去玩,我帶你參觀一下田園風光。也許我們可以來次野餐,我請麥迪給我們準備一下。今天真是個好天。」她說著,走到窗前,推開兩扇笨重的窗戶。她看到了正在游泳的弗蘭卡和獨自在陽台上的米卡。

  今天最好讓他一個人待著!他又想起了昨晚她和米卡的不快。

  「對不起,塞雷娜,我恐怕不能去。」他幾乎是脫口而出。

  「你不能去,為什麼?」她好奇地問道,轉過身來望著他。

  倒不是因為她要他事事聽她的,而是她從沒想過有什麼讓他不能去的。

  「我今天要和弗蘭卡簽定那份合約,薩麗恐怕已把合約傳真過來了,」他為自己辯解著,「對了,我得謝謝你考慮得如此周到,在我的房間裡放了台傳真機。」

  塞雷娜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傳真機決不是她安排的,一定是麥迪,她真是個細心周到的人。

  「但這花不了一整天,」她還堅持著,「湖邊有一個很好的小飯店,我們可以在那裡吃晚飯,我真想駕車跑得遠一點。」

  「塞雷娜,我得回倫敦了。」他的口氣更硬了。

  「麥克斯,其實DISC-O公司沒有你也一樣會運轉的,」她有點強詞奪理了,「我就是要你和我一起去。」

  如果這些話是幾天前從她嘴裡說出來,他一定會激動萬分,但昨晚的一切又令他失望,再待下去,他只會更心痛,昨晚看到她的胸脯上留有別的男人的齒印時,他幾乎不能呼吸。

  「問題不在這裡,塞雷娜,」他坦率他說道,然後又停了下來。她正在脫下她的睡衣,任白色絲質睡衣滑落在地上,他嘆了一口氣,「我必須回去,公司有一個陰謀,至少有一點不對勁,我要回去查一查。」

  「什麼陰謀?」她問道,走到鏡子前,仔細地看著自己的影像,在她右邊乳頭上有一塊下大明顯的傷痕。她塗藥膏時,因為疼痛忍不住皺了下眉頭,「那麼,你是怎麼知道有點不對勁的?」

  他腦海裡一半在想著她的身體,看著她的手指在胸前滑動,而另一半又在想怎麼解決眼前的問題。

  「是直覺,塞雷娜,一種感覺,我還不能確定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我有些疑慮,我總是,憑直覺做事的。」

  塞雷娜笑了,其實她也是。

  「是嗎?」她說道,然後回到床邊,拿起他盤子裡的最後一片烤肉。

  當他在那裡喋喋不休地介紹市場行情,古典音樂在歐洲的前景及現代市場的種種秘訣時,她實際上並沒有在聽,但是,她被一個詞吸引住了。

  「你說什麼,麥克斯?」她問道。

  「我是說實際上就看你如何引誘群眾了,只要你願意。」他答道,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她又笑了,關於誘惑別人這點,她沒有什麼不知道的。

  「而薩麗竟也忽視了這點,我們不能簡單地認為北美人缺乏傳統,但我們可以利用這點的。」

  她對這些根本不感興趣,她看著托盤,發現有一顆草莓掉在了他的盤子外面。

  他的綠眼睛閃閃發光,他還在繼續說道:「我們必須正確地評估市場,把信息盡快轉換成利潤。」

  「當然,」她聳了聳肩,取出那顆草莓,「看來做大生意和做愛一樣令人興奮,創造需求,尋找貪婪。」

  「看來你很在行。」麥克斯評價塞雷娜道。

  「需求和貪婪?那當然,」她回答道,咬了一口草莓,「但你腦子裡還有其它的東西。」

  他猶豫著,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對很多問題還心存疑慮,因為跟了你十年的私人秘書提早離開了辦公室,還忘了接那根私人熱線,而且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你的私人公寓裡,用一種奇怪的聲音接聽你的電話……

  「麥克斯?」

  「也許吧,」他說道,「但我希望那沒什麼,不會有什麼意外發生。塞雷娜,我們還有些其他的問題要談。」

  「是嗎?」她站起身朝浴室走去。

  「我想你或者是米卡,我們得就一些煩瑣的生意上的細節說清楚。塞雷娜,這是……」

  「當然,親愛的,我要先洗個澡。剛才我從窗口望見弗蘭卡正在游泳,我們過半小時一塊去見她,好嗎?你好像說過在離開前要得到她的簽名?」

  他弄不懂她話中的含義和感情,她已離開房間。他聽見了淋浴的水聲,他望了一眼自己的盤子,已經空空如也。

  「沒什麼可擔心的,」麥克斯說道,遞了一只金筆給弗蘭卡,「這是一份很標準的合約,會保護我們雙方的利益,其中沒有什麼苛刻的條件,這我向你保証,只要你簽上字,你就是DISC-O公司的新星了。」

  弗蘭卡接過合約,很快掃了一眼,就在她拿了筆準備簽字時,塞雷娜出現在陽台上,她穿了件淡黃色的無袖絲質連衣裙。

  「你可真快呀,麥克斯,」她說著,朝桌子走來,「弗蘭卡,早安,米卡。」

  米卡突然轉過身面對她,不小心碰了下桌子。弗蘭卡剛要簽的筆抖動了一下,塞雷娜輕輕地碰了下他的雙肩。接著,轉到了弗蘭卡身後。

  「哈,這就是合約了,」塞雷娜看了一下,「我能看看嗎?」

  「你好,塞雷娜,好的,當然啦……」弗蘭卡還未說完,塞雷娜已經拿到合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真的認為這裡沒什麼……」麥克斯開口說話。

  「塞雷娜,我真高興你下來……」米卡同時也在說道。

  他們又同時停了下來。

  「對不起,麥克斯。」米卡說。

  「不,不,我只是想說……」麥克斯趕忙應道。

  「真有意思,」塞雷娜看著他們倆,嘲弄道,「弗蘭卡,你都讀過嗎?五年的合約,你可是把自己捆住了,你不這麼認為嗎?而且只有百分之十的利潤,這可不是一樁好買賣,真的。」

  「我沒看那麼仔細,」弗蘭卡但白道,有點茫然無措,「但是……」

  「塞雷娜,你不是代理人,而且你也不懂這些事情,」麥克斯打斷她,」這是一份標準的合約,我已經和許多新藝術家無數次使用過這種合約。」

  「但她已經不是個新手,不是嗎?」塞雷娜也打斷了他,眼睛看著合約,」她以前灌過唱片,而且去年在國際音樂節上獲過獎,你叫價太低了,麥克斯。」

  「聽著,塞雷娜,那並不意味著她具有明星的背景。」

  「但她也不是無名之輩,」塞雷螂反駁道,抬起眼看著他。

  「百分之十。」米卡看來也有點感興趣了,他重覆道。

  「百分之十是公平的,」麥克斯堅持道,「而且無論在任何情況下……」

  「不,親愛的,」塞雷娜說道,她轉向弗蘭卡,「我真的認為你該再好好考慮一下,也許你應當咨詢一下你的代理人或者律師。當然,我確實不懂這類事情。」她加了一句。臉上一副無知的樣子。

  麥克斯真被氣壞了,他有點咬牙切齒,」塞雷娜,你以為……」

  「百分之十的利潤,」米卡又重覆了一句,「塞雷娜,當初我得了多少?」

  「你沒有任何利潤,」麥克斯快要氣炸了,「你有一份隨著通貨膨脹而增長的,只有十足的瘋子才願給的報酬……」

  「怎麼啦,怎麼啦,麥克斯,」塞雷娜一副安撫的口吻,「不要這麼容易激動,容易暴怒嘛,他們英國人是這麼說的吧,米卡,暴怒。」

  「也許我是得好好再看看合約。」弗蘭卡說道,一副迷惑的樣子看著大家。

  「事實上,我想你要說的詞是,過於敏感吧?」米卡認真地回答塞雷娜。

  「讓我來說清楚這件事,」麥克斯盡量壓制自己的怒火,「我在倫敦的法律事務所……」

  「啊,對了,倫敦,」塞雷娜打斷他,眼中一副悲傷的樣子,「不幸的是,麥克斯不得不返回倫敦了,這真可惜,」她對弗蘭卡和米卡說道,」我曾想今天和他一起出去,留下你們安心工作。我想陪他去鄉下逛逛,也許還可以來次野餐,但是恐怕生意比享樂重要,是這樣吧,麥克斯?」

  麥克斯又是一陣咬牙切齒,這個女人,難道她破壞這筆生意,就因為他不同意陪她出去兜風和野餐?真是不可思議,難以理解,掐死她真算是便宜了她。

  「但是我也覺得有點無聊,我想我最好和他一起去倫敦,也許去逛逛商店,放鬆一下,對我有好處。對了,弗蘭卡,我在倫敦還可以幫你好好研究一下那份合約。當然,如果你願意的話。」

  「但是,塞雷娜,你恨倫敦。」麥克斯和塞雷娜幾乎是同時叫道。

  「也許我只是有點想那裡了。」她活潑他說道,丟給所有的人一臉燦爛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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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雙重奏

  她的雙乳在白色襯衫下高聳著,她修長優雅的雙腿緊緊包裹在她的牛仔褲裡。他幾乎能感到自己的雙手在把那幾件棉質衣服剝離她的身體,他感受著她象牙般光滑的身體……

  塞雷娜一邊輕聲哼著小調,一邊在幾排巨大的壁櫥裡翻著。八月的倫敦,真不是令人愉快的時節。沉悶、凄冷、陰郁、多雨或是炎熱、蒸人。這都說不定。那件色彩絢麗的紅黃色泰國絲綢夾克當然要帶上,還有那套白色絲質套裝,那件黑色皮裙……她又轉念一想,算了,最近黑色穿得太多了。

  「塞雷娜?」弗蘭卡的語氣裡帶有試探的口吻,「哦,對不起,我敲門了,可是你沒有聽見。」

  「弗蘭卡,看到你真高興,」塞雷娜轉過身,笑著說,「你可以給我點建議,你覺得我該帶點什麼衣服?英國的天氣總讓人摸不準。」

  「嗯,我離開時,天氣很熱,」弗蘭卡說著,塞雷娜的衣櫥真有點讓弗蘭卡肅然起敬,一排排各式各樣的襯衫、短裙、連衣裙、長褲和晚禮服,還有一排排的不同顏色、不同質地和樣式的鞋子,只要能想像出的,應有盡有。

  「你準備在那裡待多久?」弗蘭卡小心問道。

  「我還沒決定,真的,」塞雷娜回答說,手裡摸著一件小山羊皮的裙子,「整理東西真煩人,你說呢?也許我該讓麥迪來替我弄,她總能把每件事都辦得井井有條,要麼乾脆去那裡買幾件,省得帶行李。」她指著一張小沙發,「隨便坐。」

  「是什麼使你決定去倫敦的?」弗蘭卡問道,她坐在沙發邊上,看著塞雷娜抱了一只小旅行箱放在床上,然後不耐煩地往箱子裡扔她的內衣。

  「哦,一時興起,真的,」塞雷娜歡快他說,「我想這讓麥克斯吃驚了。」

  「當然,他驚訝極了。」弗蘭卡乾巴巴地說道。

  「豈只是驚訝,親愛的,他給驚呆了。」塞雷娜得意地笑道。

  「米卡也是。」弗蘭卡說完,盯著她。

  「米卡?」塞雷娜像是經過仔細考慮了一番之後,聳了聳肩,「米卡必須要集中精力在工作上,他昨晚是這麼對我說的,你對他是一個極大的振奮劑。」她說著,丟下一堆白色絲質內衣,坐到她身邊。

  「他是這麼說的麼?」弗蘭卡驚喜地問塞雷娜。

  「當然,也許原話不完全是這樣,但我能感到你確實是。」塞雷娜說著,把一只手放在她的大腿上。

  弗蘭卡禁不住顫抖了一下,這令她想起塞雷娜灼熱狂烈的情欲,但這次觸摸是輕柔的,友好的,隨意的。

  「你需要極大的熱情來投入到他充滿想像力的樂曲中。」塞雷娜看著弗蘭卡的雙眼說道。

  「當然,當然,我知道。」弗蘭卡表示贊同,塞雷娜那只琥珀色的眼中有一種咄咄逼人的目光。

  「你會找到感覺嗎?」塞雷娜輕聲問道。

  「我想會的,我希望如此,會的。」弗蘭卡很有信心。

  「你想要他,對不對?」塞雷娜說道,眼睛睜得大大的,「你在利用他,是不是?你很聰明,真的十分聰明。」

  她覺得沒必要假裝聽不懂她的話,「是的,是這樣的。」

  「但你有足夠的意志力來駕馭渴望之心,並把這種心情轉移到音樂上嗎?」她又加了一句,「音樂應該是第一位的。」

  弗蘭卡沉默著,她對米卡的性欲,對他的渴望,豐富了她的演奏技巧和情感,讓她能更自由地發揮。但他常常出現在她的夢中。

  「你得小心點,」塞雷娜警告道,「要十分小心,你得像奏巴赫的曲子一樣,去和他周旋。你要保持住你的本質,在你掌握了音樂,錄完唱片,開完首場演奏會之後,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你介意?」弗蘭卡坦率地問道。

  她耳邊響起塞雷娜輕快的笑聲,「親愛的,米卡和我的關係已遠遠超越了性愛,」她微笑地看著一臉迷惑不解的弗蘭卡,她不懂,也許沒人能懂,「不,不,我不會介意,你用不著有什麼顧慮。」

  弗蘭卡突然感到一陣輕鬆,原先的那種猶豫、緊張和不安一掃而光。塞雷娜就像一個盟友,一個朋友。她就是她,塞雷娜。

  弗蘭卡抓起塞雷娜放在她大腿上的手,拿到她的唇邊輕輕吻了一下,「塞雷娜,謝謝你。」

  「玩得開心點,親愛的,」塞雷娜說道,「其他什麼事也不要管。」

  弗蘭卡身體往沙發上一靠,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塞雷娜走回床邊,繼續翻撿那堆白色絲質內衣。

  「你真好心,替我看那份合約,塞雷娜,你是不是真覺得他的條件不合理?」弗蘭卡問道。

  「我怎麼會知道呢?」塞雷娜心不在焉地回答,皺著眉頭望著自己的箱子。

  「但你很自信地以為,他應該提供更好的利潤,因此我才沒簽字,」弗蘭卡也皺了皺眉頭。

  「嚇嚇他罷了,親愛的,我其實什麼也不懂。」她含糊地說。

  她的態度突然來了個大轉變,難道是因為煩躁嗎?

  「我們離開前,我得見見米卡,」塞雷娜說道,」我還要問問麥迪是否己訂了今天下午的機票,看來我得把車留在機場上了,真夠煩人的。」

  「你幹嘛不用司機?」弗蘭卡問。

  「今天不用,」塞雷娜答道,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麥迪一定己設法處理了瑟奇,打發了他,還會再找一個來代替他。「不,今天不用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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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倫敦

  薩麗坐在她的辦公桌邊,揉著發脹的太陽穴,煩悶地大口大口吸著煙,這已經是第十支了,她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各種文件,但她什麼也不想做。

  她一大早溜出了麥克斯的公寓,留下沉睡的夏娃和尼古拉。她像一只被追逐的野獸,徑直回到了辦公室裡,那是她的隱身處,她把門都鎖了起來,薩麗低下頭,望著眼前的那張紙。

  她在那上面記下了夏娃昨晚所說的每一件事,她還記得她所有的計劃和夢想,其中有幾點她還不太清楚,她的思緒仍不時被裸露的四肢和在她身體上滑動的嘴唇及手指糾纏著,但是她知道她領悟其中的要點。

  一個大膽的冒險,薩麗承認,當然不乏取勝的可能性,至少在目前,對米卡的問題上,將會轉移一部分注意力。從長久來看,對DISC-O公司不會具有威脅,但至少要讓他們慌亂一陣子。

  她還在猶豫著,在這個關鍵性的決定上徘徊著。現在退出還為時不晚,她可以告訴麥克斯這一切,開除夏娃,並對北美市場采取緊急措施。

  或者她可以與夏娃聯盟。

  她捻滅香煙,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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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內瓦

  「塞雷娜,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聽到他的聲音,她轉過身去,她正在車庫忙著選一輛開往機場的車,那輛勞斯萊斯有點太招搖了,而這輛萊姆伯格的顏色又太紅一一真不知當初怎麼會訂購這樣一輛車。她真有點惱怒了一一也許那輛黑色的馬塞阿狄還行。

  「做什麼?」她漫不經心地問道,這輛銀灰色的杰格爾開起來很夠味,但她更喜歡開著馬塞阿狄的感覺。

  「這樣急急忙忙地衝到倫敦去。」米卡說著,走近她。

  「興致、衝動。」她不經意地答道。

  「塞雷娜,你這輩子從來不憑衝動做事,是不是因為昨晚我的那些話?如果是的話……」米卡支吾著說。

  「別傻了,親愛的,來幫幫我做個重要的決定,你認為我該開杰格爾,還是馬塞阿狄?」

  「塞雷娜,聽我說,」他嚴肅他講道,扳過她的肩頭,並逼著她看著自己。「你到底是為什麼?今天早晨麥克斯都要氣壞了。你走後我們談了會兒,我很擔心你,也很關心你,關於昨晚……」

  「米卡,親愛的,不要擔心,」她朝他微笑著。看到她笑了,他鬆了口氣。「一切都很好,我想我終於決定了。」塞雷娜繼續說道。

  「什麼?」

  「我決定開這輛馬塞阿狄。」

  這就是塞雷娜,幾小時後,米卡看著她開著那輛馬塞阿狄消失在遠處。她總是以自己的令人不解的方式來看待問題,解決問題,她令麥克斯憤怒、茫然,令他們每個人不知所措,然後卻又像一陣雲煙似地消失了。

  他會想念她的。

  同往常一樣,工作是一帖鎮痛劑,《擁抱》這個樂章已經有點讓他心煩了,他的腦中有部完整的樂章,似乎沒必要把它化為樂譜記錄下來,他要開始《高潮》這個樂章了,他一邊想著,一邊朝音樂室走去。

  他進去時,弗蘭卡幾乎連頭都沒抬一下。她正架著二郎腿坐在一張皮沙發上,用一只鉛筆記著什麼。她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仍埋頭於自己的事情。他一時感到有點不快,但很快就算了,他要抓緊時間完成樂曲,等他完成了《高潮》這一樂章後,他會有禮貌地請她離開的。

  她已經越來越容易讀懂了,弗蘭卡想到這禁不住笑了一下。當她抬頭看他時,他幾乎僵硬了。也許引起他注意的最好方式是惹他生氣,讓他盛怒之下,不顧一切地要發泄自己。

  她感到這種想法令自己十分興奮,她的眼前彷彿出現了這樣的場景,他的藍色眼睛閃爍著光芒,他的雙手急促地觸摸著她的身體,撕扯著她的衣服,在她的身體上瘋狂持久地動作著,發泄著他的怒火,這將是他們之間第一次做愛的情景。

  而且她知道這將發生在什麼時候,在她的首場演出之後,在全世界都被告知她演奏的是米卡的首部樂曲的那個夜晚,在她的化妝間裡,在她演奏後的興奮之餘,在一種狂熱的氛圍之中。

  首先要誘惑他,這將是個很長的過程,在首場演奏之前,至少還有六個月,或許可能更長。

  她會等的,她會把對他的滿腔柔情,全部的欲火轉化為對音樂的追求,她會樂意去等。

  他們默默無語地工作了幾個鐘頭,弗蘭卡在默默『吻』著樂譜,米卡埋頭於《高潮》的創作。突然,他輕聲說笑著什麼,把弗蘭卡嚇了一跳。

  「不行,我得聽你的拉奏,」他不耐煩地說,「有點不對勁。」

  「我去拿琴,」她慢騰騰地站起來。

  「不用麻煩了。」他直言道,「你用的是什麼琴?卡皮奇奧尼牌的?我不大喜歡現在這些琴匠們造的琴。它們太不精致,哦,天啊!他驚叫道,「也許這會帶來些麻煩,我還沒想到這點。我想讓你用那把『金色斯確德』來演奏《結局》。我想試試那把阿馬狄,但它不適合在大廳裡演奏,弗蘭卡諾也不適合。」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一個櫥子,拿出一個琴盒,從一塊絨布底下取出一把小提琴,她一看見幾乎屏住了呼吸。

  就像罕見而又無價的瑰寶似的,它渾身散發著一種光華和生命力。她走近一步,驚畏地望著它,精巧而又完美的外形,她幾乎難以置信似地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它。

  他把另一把斯確德小提琴也從琴盒裡取了出來,隨意地放在肩頭。看見她的雙手很緊張的樣子,忍不住微笑了。

  她以前當然也曾在倫敦的一些精品琴行裡試過一兩把斯確德瓦瑞斯,但她從未見過,也從未想像過,在米卡的手中會藏有如此精致、如此巧奪天工的樂器。

  「它很漂亮,不是嗎?」他問她道,掩飾不住嘴角流露出來的笑意。

  「豈止是漂亮,」她吐了口氣,「是十分的完美。」

  「它完成於一七四一年,」他介紹說,把琴遞給她,「那時琴匠本人已是七十一歲了,令你難以置信,它竟具有如此巨大的能量,這正是《擁抱》所要求的,我們用另一把來演奏《吻》,那一把更具有韌性。」

  弗蘭卡很容易地就適應了它,就像是為她專門造的似的,「你是說不同的樂章要用不同的琴來演奏?」她有點將信將疑。

  「當然,」他倒是答得理所當然,他調整好樂譜架,把被她掉在地上的樂譜撿起來,擺放好。「好,現在開始演奏,也許你認為你的圖特牌小提琴不錯,可是我更喜歡派卡特的,你最好盡快適應。」

  她眼睛看著樂譜,如果說『吻』十分簡單的話,這個卻是不可思議的複雜,旋律、節奏都不多見。一開始就是一個長音符,音符變化多樣,天啦,他難道指望她能一時就完全掌握這些嗎?

  「現在,先不用擔心音符的變化,」他指導著。「我們先來試試感覺,我需要聽你的演奏,快!」

  她把琴放在下巴底下,頂著肩頭,一種奇怪的感覺滑過她的全身,似乎琴本身是活的,具有熱量。

  「演奏!」

  她深深吸了口氣,開始了。

  這是一段連續不斷的和弦,快速而又急促,像一股正燃著的野火,令人透不過氣來。

  「用力點,」他說,「用力點。」

  她沒理會,全神貫注於音樂。」

  米卡閉著眼睛,握著拳頭,站在她身後。是的,她已經表現得可以了,但還需要更用力些,就像一個男人的陰莖在女人光滑的、火熱的陰部裡一樣。

  「再用力些,」他幾乎是粗魯地喊道。

  就要到達高潮了,她的注意力只是在樂譜上。她感到他的手按在她的肩頭,小提琴突然被他奪了過去,還有琴弓。

  「要更有力。」

  她呆呆地望著他把琴放在自己肩頭,並開始演奏。她望著他戴著手套的手指熟練而又精妙地滑動著,左手握著琴,右手輕鬆自如地抓著琴弓。

  這談不上完美,這離他原先的風格還差一大截,但他表現出了一種力量,一種激情,這多少掩蓋了一些技巧上的不足。

  他在演奏,她想著,簡直驚呆了,這難道是真的嗎?

  他能演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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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倫敦

  他們是在下午的四點鐘到達倫敦的,塞雷娜環顧四周,自從她上次來倫敦,這裡的流行改變了不少,她不屑地想到。她看見一個年輕的男人身著一身黑衣,留著莫霍克人的髮型,戴著金鼻環,長長的羽毛在一只耳朵下搖晃著,她趕緊把目光移開。

  「愛德華,我的司機,應該來接我們的。」麥克斯說著,「好極了,他正在那邊等我們呢,這邊走,塞雷娜。」他把一只手搭在她的背上,似乎推著她往前走。

  他在擁擠的人群中為她開道,他有了一種保護者的感覺,能和她走在一起,他還是很自豪的。她漂亮、優雅,只要她把心思用在你身上,她會是一個好伙伴。

  他們的旅途十分開心.這讓他幾乎忘掉了她曾帶給他的不快。

  「以上帝的名義,你為什麼要干預?」他曾這樣問她。

  「親愛的,」她說道,指尖撫摸著他的胳膊,「我一點都不想給你添麻煩,我只是覺得弗蘭卡太天真無邪,不諳世事,和你這樣一個精明的商人打交道,可能還不夠格。」

  聽了她這番既讓他生氣,又是奉承他的話,他只有結束不快和憤懣。他離開日內瓦之前,得到了弗蘭卡的承諾,除非DISC-O公司回絕她,不然她不會作出其他的選擇。他也已經簡單而又耐心地和米卡解釋過DISC-O公司和他的合約一直沒有中斷。米卡看起來是明白了這點,他對這類事一向不大耐煩,但最終,麥克斯讓他知道,無論他的新作品是什麼,DISC-O公司都是它當然的擁有者。

  「就是那個看起來像只猴子的小個男人?」塞雷娜問道,看著那個形象不佳的人朝他們走來。

  「當然沒你的司機漂亮,這我知道,」麥克斯答道,他忙把就要奔馳的思緒拉回來,「但他是個優秀的司機。愛德華,你好,來拿這些東西,車在什麼地方?」他把行李遞給愛德華,與他邊走邊聊,塞雷娜跟在後頭。

  就像她預料的那樣,天氣果然很冷,而且陰暗、潮濕,她很高興自己已換了件厚點的衣服,由於某種原因,在倫敦,她總感到冷。

  「老板,是去公司還是公寓?這位小婦人呢?」

  聽了這話;塞雷娜吃驚得眉毛都挑起來了,多麼無禮!但麥克斯似乎並無什麼感覺,他答道:「去辦公室,我想盡快趕過去,現在交通怎麼樣?」

  「很可怕,老板,很可怕,但沒關係,沒關係。」

  「塞雷娜,」麥克斯說著,按動按鈕把他們和司機隔了開來,「你想去哪裡?」他很尷尬地問道。他還未曾想到這個問題,他只記得要塞雷娜那極能幹的管家買了機票,並通知愛德華來接他們,他想也許塞雷娜已有自己的計劃,「你有沒有在飯店訂房間?當然,我很歡迎你和我住,如果你願意的話。」他又加了一句。

  「麥克斯,親愛的,我當然和你在一起。」她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的司機可真夠可以的,小婦人,真沒禮貌。」

  「唉,愛德華就是這樣,」麥克斯答道,欣賞著塞雷娜優美的身姿,「他只為我工作,不為DISC-O公司,他是司機,也是管家和保鏢,他是一個兩頭斗上,」他又補充了一句令她吃驚的話,「如果你了解了他,你會喜歡他的。」

  「那麼,」塞雷娜不置可否,「你要先去DISC-O公司嘍?我和你一起去,我正盼望著這個呢,你有沒有會議要召開,或者其他什麼事?」

  「沒有,實際上他們還不知道我回來,我想我會讓他們大吃一驚的。」

  她好奇地望著他,被他嗓音中的某種東西打動,她已經有好久沒有認真地看過他了,他一頭黑髮,皮膚介於棕色和黑色之間,顯得十分健康,他的樣子還是比較討喜的,但她不太喜歡他那綠色的眼睛。她突然意識到,他還是有點吸引力的,幾乎稱得上英俊,即使一個陌生人也可以憑他那張充滿力度的嘴和下巴認出他來,不容置疑。他是一個不可輕易被忽視的人。

  「你很想讓大家大吃一驚?」她高聲說道,她嘴裡問著,心裡卻在想著其他的事情。

  「倒也不是,」他搖播頭,「只是有時在人不在意、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能得到一些真實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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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娃的舌頭順著她的腳心往上滑動著,薩麗的腳趾像痙攣似的一陣陣彎曲著,她坐在麥克斯那張碩大的辦公桌後的皮椅裡,扭動著,她試圖抽開自己的腳,但夏娃的手突然變得有力起來。

  「夏娃,求你,我不會改變主意了,我已經作了決定。麥克斯不會知道的,哦,上帝呀,夏娃,求你了!」夏娃的舌頭就像一只濕漉漉的小蛇,游動在她的腳趾之間。

  她選了麥克斯的辦公室來和夏娃挑明這事,就是想在這裡,這張桌子和椅子也許會給她一點權威感,讓她和夏娃有種距離感,她要向她好好解釋為什麼她選擇和麥克斯待下去。

  但是夏娃還是繞過那張桌子,滑到她的膝下,請求她再考慮一下,她一邊說一邊脫下她的鞋子,用那種她曾十分熟悉的方式來打動她,感染她。

  薩麗把身體盡量往後縮,以阻擋夏娃帶來的誘惑,但她仍感到了兩腿之間涌出來一股熱流。

  「夏娃,停下來,你必須停下來,我發誓我不會告訴麥克斯一個字的,你可以離開DISC-O公司,繼續你的計劃,哦,夏娃……你不能,你不可以這樣,夏娃、夏娃、夏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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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內瓦

  米卡低下頭專注地看著他的手,就像他以前從未見過似的。

  「你可以演奏了!」弗蘭卡叫喊著,「我真不明白到底怎麼了。他們說自那次事故後,你的手再也不可能演奏了,是這樣嗎,米卡?可是你能演奏!」

  他沒有回答她的一連串疑問,慢慢地把黑色皮手套從左手上脫了下來。這手套很柔軟,就像是第二層皮膚似的。他小心地脫著手套,先是姆指,然後是食指,她真想從他手中把手套搶過來扔掉,讓他的手從此自由自在,她真想把他的雙手棒到燈光下……

  「看在上帝的份上,和我說話,你為什麼要戴著手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

  他還在慢慢地拉著手套,現在是無名指了。

  她不耐煩地望著他,「說句話!」她衝動叫道,她的嗓音有點歇斯底裡了,「告訴我,快告訴我!」

  「這真奇怪,」他總算開了腔,「我們抱著一線希望到一家診所去,是在波士頓還是在巴爾的摩,我記不得了。」他還在不急不忙地拽著小拇措上的手套。

  「什麼希望?」她簡直是屏著呼吸看著他拽那雙手套。

  「也許它會恢復的。傷的並不是十分嚴重,你看,並沒有變形,但我已失去了感覺,」他停了下來,還剩半只手套在手上,「我們正沿著海邊開車,那大天氣很好,公路上有很好的陡坡和隧道,當時是我開的車,以前我很喜歡開車,而且喜歡開快車,我覺得那樣可以放鬆自己。我第二個禮拜在米蘭有一場演奏會,我一直很努力地準備著。那時我們正好從一條隧道裡出來,我正低頭關掉車燈,覺得有點不對勁,我一直想,如果我開的是自己的車,是否結果會不一樣。」

  她等著他說下去,幾乎不敢喘氣。

  「道路,」他終於接了下去,「很窄,非常窄,突然砰的一聲巨響,一聲沉悶的巨響,又是老套,但這次是真實的。對方的車一定也開得很快,他的摩托車撞上了我的車,他人被彈上了我前面的玻璃擋板,頓時玻璃碎片到處四濺。」

  「玻璃碎片四濺?」

  「他撞了進來,炸開的玻璃散落在塞雷娜身上,就像鑽石一樣,塞雷娜那一刻竟顯得很特別,她就像被埋在了一堆鑽石裡似的。」

  「那麼你的手?」她滿懷疑慮。

  「我從未給她買過鑽石,」他接著說道,然後又沉默了一會兒,「我先剎車,把車停在了一邊,然後去拉她,座位上也落滿了碎玻璃片,我已不大記得清楚了,後來就看見到處都是血。」

  他脫下了手套,仔細地看著自己的手,她又向前跨了一步,也盯著他的手。他的手指細長優雅,因為長久不見陽光,顯得蒼白,但手上沒有任何傷痕。他看著自己的手掌心,在他的大拇指下有一塊不大看得清的印記。「她顯得十分生氣,我去拉她時,她朝我大呼小叫,你的手,你的手!」

  弗蘭卡很理解地點點頭,對一個小提琴家來說,一只手是至關重要的。

  他的神情還沉浸在過去,「她雖然異常憤怒,但還是很僥倖的,她身上沒留下任何傷痕,還有那個男孩也是。」

  她看著他死盯著他自己的那只手,說,「現在不是恢復了嗎?你的手指有感覺了吧?」

  他很快地拽了另一只手套,然後把兩只手套都扔到了地上,「看起來是這樣,」他輕聲答道,「看起來是這樣。」

  他活動了一下手指,微笑著說:「我一定要告訴塞雷娜,告訴麥迪,也許我們應該來點香檳。」

  幾小時後,他們已是幾瓶香擯下肚,她忍不住要問那個一直讓她耿耿於懷的問題,「為什麼要戴手套,米卡?」

  「我甚至不能忍受,看起來也很奇怪,」他把瓶裡的最後一滴酒倒進杯裡,又要去取另一瓶,」可能是一種哀悼吧。」

  「但現在你好了,你有感覺了,可以重新開始演奏。」

  「也許吧,」他表示同意,「現在做出決定還太早,」他打開瓶塞,一股泡沫溢出了酒瓶,他用手感受著那種清涼。

  已經有很久了,他的手只感到有種被的燒的感覺,他的手指能再一次摸著古老的木塞和光滑的玻璃……就像女人的肌膚。

  如果塞雷娜在就好了,他決定暫不打電話給在倫敦的她,他不想讓麥克斯也分享這分喜悅,他要面對面告訴她,看著她琥珀色的眼中的那份狂喜。他還在被麥迪的眼淚所震動著,當他告訴她這個消息時,她喜出望外.又像是一直在期待著這個喜訊。

  他們一塊喝了杯香檳,她問他晚飯要吃什麼來慶祝一下,並緊緊抓住他的兩只手,臉頰上淌著淚水。

  弗蘭卡一直靜靜地坐著,聽他講,她為自己親眼目睹這樣一個奇跡而自豪。米卡又倒了點香檳,看著她舉起酒杯時,手臂彎成了優美的曲線。是的,女人的肌膚在他的觸摸下會顯得溫暖而光滑,她的頭髮如絲一般的柔順,還有她的嘴唇,她的乳頭……這一切,都會再現的。

  他感到自己體內有種奇怪的騷動和狂喜,這樣的感覺他已經好久沒有過了。

  禁欲,就像他的黑手套一樣,已經成了一種悼念的方式。沒有了音樂,也就失去了性的必要,但現在他又能感覺到一種渴求在他內心深處涌動。

  她的雙乳在白色襯衫下高聳著,她修長優雅的雙腿緊緊包裹在她的牛仔褲裡。他幾乎能感到自己的雙手在把那幾件棉質衣服剝離她的身體,他感受著她象牙般光滑的身體……

  在他的雙手觸摸下,她的身體會變化無窮、涼爽、溫暖、堅挺、柔軟。他彎曲自己的手指,沒有了那種的燒感,卻有一種渴望去觸及她。

  是的,很快就會的,他決定道。

  今天晚上。

  也許現在。

  他衝動地朝一排架子走去,那上面放滿了他收藏的大量的磁帶和唱片。他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照片時,她便令他浮想聯翩,他將如何去擁有她,操練她,迅速地占有她。

  但當他伸出手時,他裸著的雙手令他改變了主意,已經沒有必要再戴那副黑手套了,但他們之間也沒有了音樂。

  只有女人的音樂,女人的嘆息、叫喊,充滿了快感的尖叫和情不自禁的呻吟,那是她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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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倫敦

  麥克斯到了辦公室門口,和塞雷娜保持了一段距離。他進去後,立刻把門關了,塞雷娜雖然很好奇,但想到他有自己的隱私,便沒有跟進去。

  這座大樓充滿了現代化的氣息,但醜陋而又刻板,一點都不符合她的口味。和麥克斯辦公室緊連的這間小屋也顯得蹩腳。她把夾克搭在肩頭,很隨意地掃了一眼,她看到一張桌子上散亂地放滿了各種文件,都是現代垃圾。無意中她看到一份文件上的名字,她好奇地低下頭仔細看了起來。

  麥克斯已經進了辦公室,門被推開時,夏娃挺直了身體,她輕快地和他們打著招呼,她站在薩麗身邊,薩麗正坐在那把大椅子裡。

  「你好,老板!我們沒料到你今天回來。是吧,薩麗?」

  當他不在時,他並不反對薩麗用他的辦公室,事實上他也想把她的辦公室重新布置一下,再給她放幾個合適的櫥子,換掉原來的蹩腳的辦公用具。

  他哪裡知道,如果他早幾秒鐘擰開辦公室的門把,他就會看到她們正在一起,親密無間,擁抱著,像一對戀人。

  「確實有點驚訝,」夏娃邊說邊離開了薩麗,離開了那張桌子,「我希望這不是因為日內瓦那邊不太順利吧?」

  薩麗像是突然被打了一個耳光,她的眼光跟著夏娃,就像一只即將被獵殺的動物,竭力躲開他的目光。

  他很自然地回答著她的問話,詢問著公司裡的情況,並看到薩麗臉色正漸漸恢復自然。他知道他的直覺沒有欺騙他。

  他能嗅出問題的存在,就像能聞到一股煙味一樣。

  他能感到空氣中彌漫著陰謀。

  「很成功,」他平靜他說著,「對我們大家,對DISC-O公司都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機會,」他感到夏娃冷笑了一下,或許只是他的幻覺。」薩麗,」他說道,「你又抽煙了,我以為你戒了呢。我離開後,是不是有什麼事讓你覺得壓力很大?」他繞到椅子後面,看著他的桌子,看不出她們曾密謀過什麼。

  「不,不,一點也沒有。」薩麗不自然地答道。感謝上帝他站在她後面,目前她可不敢和他正面對視。夏娃控制得很好,聲音舉止得體。自然,就像幾分鐘前什麼也沒發生似的,她們沒一起尋歡做樂過,也沒一起爭吵過,她突然有點恨她了。

  「其實,你應該知道一句老話,有煙的地方就要起火,」麥克斯親切他說道,眼睛望著夏娃,他手裡拿著那包萬寶路香煙,「這對健康可是有害的,薩麗,一個大禍害。如果你感到有壓力,我們可以安排一次度假,你看呢?」

  「我也是這麼說的,老板,」夏娃的眼裡閃著狡黠的目光,「她真的需要離開這裡了,是吧,薩麗?」

  她能聽出夏娃話中的含義,薩麗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摸煙,麥克斯一直把玩著那盒煙,他猶豫了下,才把煙遞給她。

  她能感到談話已越來越讓屋裡的氣氛緊張起來,麥克斯和夏娃的每句話似乎都很輕鬆無意,但句句令她不安。

  「但每個人都是不可少的,他們是這麼說的吧?」麥克斯反擊道,眼睛仍盯著夏娃,一雙手很友好地搭在薩麗的肩頭,但這卻似乎是提醒了薩麗,她正坐在他的椅子上。她尷尬地準備起身讓位,可是他按往了她。夏娃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哈,塞雷娜。你來。」

  三雙眼睛一起看著她,塞雷娜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手裡不經意地抓著張紙。

  「薩麗,夏娃,這是塞雷娜,米卡的伴侶。」

  薩麗很禮貌地和塞雷娜打了招呼,就像有一雙冰涼的手揪住了她的心,她從未見過塞雷娜,從未直接面對過她的這個情敵。她超人的美貌和親切的外表令薩麗震驚。

  塞雷娜一直在玩弄著一張紙,她不停地把它折成不同的形狀,等她走近些,薩麗認出來了,她倒吸了口涼氣,那是她的筆跡。

  「見到你真高興,」塞雷娜以她特有的略帶沙啞的嗓音說道,並朝薩麗伸出手,薩麗只是麻木地握了一下,「真奇怪我們從未見過面。」塞雷娜微笑著,低下頭看著另一只手中的那張紙,然後轉向夏娃。

  血一下涌出薩麗的大腦,耳邊也轟鳴著,她幾乎不能動,不能想,不能呼吸,她的眼睛盯著塞雷娜手中的紙。在那張紙上,她記下了夏娃計劃的每一個細節。塞雷娜優雅地向一把黑色皮椅走去,坐下,井擺弄著那張紙,把它折成了一個小船。

  「不要讓我的到來打斷了你們,麥克斯,」她說著,「我知道你們有很多很多事情要討論,麥克斯和我談過一些關於音樂市場和外圍市場的事,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很奇妙的。但我想這一定是你的專長,對吧,夏娃?」塞雷娜笑著說道。

  小船消失了,她又重新把它疊成新的形狀,一朵花。

  「確切他說,不能算是專長。」夏娃小心翼翼地回答,如果她是只貓的話,她的尾巴一定要收斂些了,她意識到自己碰到了個強有力的對手。

  那是朵很漂亮的花,那盛開的樣子,讓人想到了一朵玫瑰。

  「夏娃,你這樣說對自己不大公平。」麥克斯很隨意地說道。「你那份關於北美的報告就很不錯。」

  現在玫瑰也消失了,薩麗感到塞雷娜在看著她,便不太情願地抬起頭,她看到的是一雙親切、溫暖的琥珀色眼睛,而且是友好的。

  玫瑰花變成了一只旭日形的胸針,陽光四射。塞雷娜正朝她微笑著。

  她感到自己的頭腦稍稍清醒了些,夏娃和麥克斯正談著多倫多的市場和從前的生意,似乎沒多大危險,只是不知他們是否話中有話,她聽不懂。

  塞雷娜把胸針也拆了。

  她難道把那張紙丟在了桌子上?她不該如此粗心的……也許會的,為什麼塞雷娜什麼也沒說?很顯然,她意識到這張紙很重要,她不停地把這張紙折成小木船,一朵花,一枚胸針。這其中是否隱藏著什麼含意呢?她漫無目的地想著,也許這根本不是她的那張紙,也許只是她心虛罷了,她一定把那張紙鎖在辦公桌的抽屜裡。她記得似乎是鎖起來了。

  她又恢復了自信,「你折得真好,」薩麗大聲對塞雷娜說道,看著她的手,那枚胸針變成了一個尖尖的形狀。

  「你喜歡?」塞雷娜問得很隨意,還在繼續折著,「那麼給你吧。」

  她攤開掌心,是一把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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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內瓦

  他的眼睛是地中海的藍色,常常出現在她的夢中,令她情欲高亢。她的身體在他的注視下,似乎變成了一汪清水,變成了液體,她的心狂跳著,她甚至也感到了自己雙腿間的隱處在顫怵著,而他連碰都沒碰她一下。

  「一個吻,」她柔聲說道,感到自己的小腹在收緊,」只要一個吻。」

  「只要一個吻?」他重覆道,顯然覺得有趣。他現在就在她身邊。他的大腿緊靠著她的秀腿,一只手扶著沙發,一只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

  費不了多大勁,只要稍微動一下,就可以把她按倒在沙發上,把她壓在他的身下,他強壯、高大,可以很輕易地占有她,而她又是那麼迫切地需要他。她重重地躺倒在沙發上,她知道自己非常非常地想要他。

  她眼裡含著淚水,又一次說道,「只是一個吻。」

  她閉上眼,感到他的雙手滑過她的長發,把她的臉扳向他。他呼出的氣息撩撥著她的太陽穴。他的眉毛,他的嘴唇輕輕地觸著她的眉毛。他的舌頭吻著她的睫毛,小心地舔著她眼角的淚水。

  她的嘴唇張開著,等待著,等待著他有力的嘴唇、舌頭和牙齒。她感到自己的牛仔褲太緊了、太累了,當她感到他的嘴移向了她的耳朵,她全身禁不住地抖動起來,一種不可抑制的情欲升騰著,升騰著。她的雙乳在襯衫下不安地聳動著,乳頭堅挺硬實。當他的舌尖吻住她的耳垂時,她幾乎尖叫起來。

  他的嘴唇溫柔地,輕輕地吻著她,如此的輕柔,她感到太輕柔了。他的唇在她的臉上滑動著,順著她的臉頰、下巴,就是避開她的嘴巴。她的神經高度亢奮,她的雙唇被一種極度的焦謁的燒著。她幾乎不能再忍受這種折磨,這種等待已是一種無言的疼痛。

  她呻吟著,嘴唇乾燥焦渴,她感到他的嘴正對著她的嘴,好像低語著什麼,他的舌頭舔舐著她乾裂的嘴唇,濕潤著她的雙唇,並用牙齒輕輕地在她的雙唇上摩擦著。她伸出舌頭去搜尋他的舌頭,去感觸他濕熱的舌頭,然而他卻抽走了。

  她仍閉著眼睛,她知道,只要她睜開眼睛,碰上他的眼神,那將點燃她體內將到來的爆炸。她強迫自己一動不動地躺著,她知道,她稍稍動一下,她的神經將不受控制,她的體內將會涌起那陣還不該到來的浪潮。

  似乎是過了幾個小時以後,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將嘴唇滑向她的嘴唇,死死地蓋住了從她嘴裡發出的充滿極度快感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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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倫敦

  「我知道事情有點不對勁,」麥克斯說道,「當然啦,我離開期間也管不了那麼多。」

  「哦。」塞雷娜漫不經心地望著鏡子中的影像。他們已經離開了麥克斯的辦公室。她隨隨便便地把那張紙還給了薩麗,然後愛德華帶著她和麥克斯回到了公寓,她洗好了澡便溜上了床,她設想到天花板上會有一面大鏡子。

  「薩麗肯定也感到了疑惑,很顯然,她想給夏娃時間,」麥克斯靠在塞雷娜身邊的枕頭上,手撫弄著她的頭髮,「坦白地說,我不能肯定薩麗是完全正確的,但夏娃是她的助手,如果她覺得不能再和夏娃合作下去,她知道該怎麼做,我真正依賴的是薩麗。」

  「哦。」塞雷娜又應了一聲,對他的話並不太感興趣。

  在這面鏡子下交歡,一定是瘋狂而又趣味無比的,她感到自己的身心全部放鬆著,她對自己笑了笑,用手指理了理頭髮,也許該換種髮型了,也許該剪一剪。

  「當我們和夏娃說到這點時,她令人出奇地鎮靜自若,她甚至考慮重新回到金融界去工作。」

  「真的嗎?」塞雷娜轉過身望著麥克斯,看來薩麗沒有用那把『刀』切自己的手腕,也沒有去戳麥克斯一刀,她把它收了起來,這很有趣。

  她想到了夏娃,她曾是麥克斯,也是DISC-O公司的一個大威脅,也許她應該把那把『刀』遞給麥克斯,只是一時興起,她才把它給了薩麗。

  麥克斯伸出手攬注她,她便什麼也不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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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插曲

  他已經著手另一首曲子。她還像以前那樣,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從男人身邊溜到另一個男人身邊……

  維爾京群島

  快艇泊在了維爾京群島的一個小島邊,這是一個晴朗而又溫和的日子,陽光照在海面上,泛出銀色的光芒。

  「天氣好極了。」她身邊的男人說道,他的語氣就像在為這個事實和為自己祝賀一樣,也許確實如此吧。

  塞雷娜正躺在他身邊的輕便馬車上,沒有吭聲,只是抬手扶了扶太陽眼鏡。陽光照在她抬起的手臂上,手腕上的鑽石手鐲和手指上的鑽石都在麗日下閃閃生輝。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有些人認為大白天戴鑽石首飾粗俗,她覺得這種想法很可笑,當然不是這麼回事,特別是你不再同時戴其他首飾時。

  「大海就是玻璃。」她接著說道,語氣中仍有一種自我陶醉。

  她的眼睛朝他望去,他的嘴角露出一種滿足的微笑,這種微笑令人覺得他似乎擁有整個世界,或者說擁有一切。

  他確實有權力,自命不凡,她提醒自己,最終,她不也躺在他身邊嗎?

  她想起了過去的六個月,她的思緒回到了米卡身上。她想到她返回日內瓦時,他沒去機場接她,也沒在門口等她。她是多麼失望,走進別墅,她聽到了巴赫的曲子從音樂室傳出,她以為他會是一副沮喪的樣子,她猶猶豫豫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她發現他在演奏!

  然後是眼淚,喜悅,如釋重負,還有香檳和歡笑。

  但他決定繼續作曲:演奏只是自娛自樂,這多少令她有點失望。

  他現在應該和她在一起,她沉思著,他決定留在日內瓦,拒絕和她一塊出游,他說工作壓力太大。她在想,也許弗蘭卡還和他在一起,也許她聽從了麥克斯的安排,去羅馬待上幾個月。

  麥克斯,有時她想他在想什麼呢?他是否意識到了,是否感激她為他做的一切,也許並沒有。

  她嘆了一口氣,躺在她身邊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書,「塞雷娜,有什麼事不對勁嗎?怎麼了?」

  「沒什麼,杰夫,一切都很好,也許我們該叫午餐了,我餓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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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馬

  一個不朽的城市。弗蘭卡自嘲道,一個戀人的城市,在九月的日子裡一個人待在這裡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又下雨了,綿綿不斷的令人沉悶的雨水,不停地敲打著窗子。

  麥克斯在羅馬的美國研究學院為她訂了房間,最初的幾個星期她確實很開心,她可以和學生及學者們交談關於繪畫、雕塑、建築和音樂的話題。她和一位曾獲得過羅馬獎的年輕女畫家分享一間套房,她們之間很快變得十分友好。她們一塊吃飯,一塊逛露天市場,一塊喝啤酒,這裡多彩的生活多少減輕了一點她遠離米卡帶給她的痛苦。

  再過不久,就能再見面了,她低頭看著手中的信,首場演奏會訂在一月份,麥克斯寫道,在皇家愛爾伯待音樂廳,一切都按計劃發展著。

  很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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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內瓦

  米卡坐在陽台上,喝著咖啡,一大早坐到這裡已經有點寒意了,但他仍喜歡這樣。米達斯蜷曲在他的膝蓋上,帶給他一絲暖意。

  他低頭看著壓在杯子底下的那張明信片,畫面上的阿芙羅狄特正在沐浴中,她從凡蒂岡寄來的。他欣賞著畫中的大理石女神像那優美的曲線,然後翻過來,又一次去讀那句話。

  很簡單,只有一個字。

  「很快!」

  《塞雷娜之歌》已經為她寫好了,而且經過三次修改,已日趨完美。

  他已經又著手另一首曲子,以米達斯為背景的,描述它嬌憨的神態,但這次他卻不能像寫《塞雷娜之歌》那樣精力集中了,因為他想念塞雷娜。

  究竟是什麼讓她離開了日內瓦,她到了紐約,又從紐約去了波士頓,然後和那個叫杰大‧布魯克斯的男人一起消失在了那片熱帶地區。

  他曾以為她八月份去倫敦,一個令她討厭的地方,是為了和麥克斯發展一種關系,尋求一種歸宿。

  但是,他錯了。她還像以前那樣,從一個地方轉移到另一個地方,從男人身邊溜到另一個男人身邊,他多希望她能回來一趟。

  很快。

  首場演出己越來越近了,只有六個星期了,也許是七個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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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士頓

  夏娃從她租的六樓豪華公寓朝下望去,緊挨著這座豪華公寓的是一家簡陋的餐館,難道波上頓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個沒有都市規劃概念的城市嗎?豪華的飯店旁可以是一溜破房子,或是修理店,或是洗衣店,真令人難以忍受。

  她覺得看這樣的風景,簡直是一種災難,她扭過頭看著電話,她一直在等杰夫給她回話。幾乎一個月過去了,DISC-O公司給她的遣散費還是很慷慨的,她完全可以在籌備組建新公司前再應付幾個月,但沒有杰夫‧布魯克斯,她的公司是開不成的。

  她很高興自己把尼古拉留在倫敦的那家俱樂部裡,直到她在美國、某個杰夫喜歡的城中建立起他們的公司,但杰夫似乎不懂得時間的重要性,不懂得行動要快。

  最初他很樂意加盟她的計劃,他帶著她出入波士頓豪華飯店,還帶她去他的牧場。那時,她也不急於催他,只是在享受著那種上流社會的生活,享受著自由和陽光。

  每次給他打電話,他的秘書總是不快不慢他說:「夏娃女士,他會很快和你聯絡的。」

  很快。

  但這幾乎已是他媽的一句空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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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倫敦

  「我不懂,薩麗,他幾乎什麼也沒為我做,懂我的意思吧?沒有激動,沒有顫怵。」

  「但我感到了,」她甜甜他說道,豈只是激動和顫怵。她心裡想著,並看著尼古拉照片,笑了笑。

  「對一個無名的在俱樂部演奏的俄羅斯鋼琴手來說,這份合約太慷慨了。」麥克斯表示不滿,並看著她。她已剪了頭髮,像個頭盔,前額還留了劉海,這讓她看起來比過去老了點。

  「低估新手是要犯錯誤的,麥克斯。」她提醒他在弗蘭卡身上犯過的那個錯。

  麥克斯不得不接受她的嘲弄,該死的塞雷娜,他最後不得不以雙倍於原來的利潤和固定的年薪同弗蘭卡達成協議。這大大減少了他原先期待從『贊歌』這部曲子上撈的利潤,米卡只同意這個愚蠢的標題,對此,麥克斯仍耿耿於懷。

  她也許就要打電話來了,他低下頭去看手表,假裝思考什麼問題,她每周打一次電話,有時兩次或三次,她和米卡分開來,實際上對米卡的進一步恢復是大有好處的。她不贊成他給她電話,但他很想她。

  「所以,麥克斯,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他想了一會兒,只得保留自己的意見,表示同意。她知道他會的。

  薩麗回到自己的辦公桌旁,她的桌子已換成了一張光亮整潔的黑色大桌子,她拿起電話告訴尼古拉這個好消息,並打開了她辦公桌右邊的第二只抽屜。

  她現在常常衝著自己的護身符微笑,抽屜裡是空的,除了她的護身符。

  是它給她帶來了好運,她想著,輕輕地撫弄著塞雷郵摺的紙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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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曲

  她知道今天的觀眾是帶著好奇心來的。她感到體內有一種東西在涌動,她感到自己的手指開始顫抖,找尋著那把堅硬的琴弓……

  倫敦艾爾伯持皇家歌廳

  舞台上的燈光顯得十分燥熱。在升起的演奏台上,整齊地擺放著四把小提琴,上面用絲絨蓋著。她能感到人們正好奇地竊竊私語,有的幾乎伸出頭來,要看一眼米卡珍藏的尤物。

  憑著一個演奏者的第六感,她知道今天的觀眾有很多是帶著好奇的心理來的。她只是一個無名之輩,今天這個大廳之所以座無虛席,多半是因為米卡。他們是來歡迎他重新回到舞台的一一一以一個作曲家的身份,他曾神秘地失蹤了那麼久。

  在她的想像中,他們就像一群動物,有的充滿野性和情欲,有的馴服、粗俗。批評家們裝扮得像華麗的美洲獅,帶著野性的目光,準備狩獵,朋友們和音樂界的同仁們則像變色龍一樣圓滑,準備跟在批評家的身後人云亦云一番;還有那些音樂愛好者們,則打扮得亮麗動人,穿絲戴銀,就像熱帶的鳥兒一樣。

  她要像米卡那樣,馴服他們,打動他們,震住他們……還有他。

  她能感到他的存在,幾乎能聽到他說話的聲音。

  今晚之前,他們沒有見面,甚至都沒有說話,塞雷娜曾和她見過一面,顯得十分友好。她幫助弗蘭卡調整情緒,調動熱情,為演出做好一切準備。

  大廳的燈光暗了下來,她深探地吸了口氣,閉上眼睛,開始養精蓄銳,當他聽到一個極富修養的聲音預告演出即將開始時,她感到有點興奮,但接下來的話卻顯得十分遙遠,令她更加精神集中。

  「女士們,先生們,今晚我懷著極大的榮幸向大家介紹一位傑出的音樂家的傑出作品。」

  她感到體內有一種東西涌動,她感到自己手指開始顫抖,找尋著那把『斯確德瓦瑞斯』。還有那堅硬的琴弓,和他的溫暖、光滑、誘人的肌膚。

  「這部作品充滿了不尋常的魅力,它既有古典音樂的優雅,又散發著新浪漫主義的色彩。」

  她突然感到口乾舌燥,便伸出舌頭濕潤著嘴唇。她想像著他的嘴唇,想像著用她的舌頭去舔舐它們,他張開嘴,等待著她,她的舌頭游動在他潔白堅固的牙齒間,她聞到了他濕熱的甜蜜的呼吸。

  「小提琴協奏曲有一段悠久而又浪漫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十六世紀的巴赫,一般有四個樂章。」

  他的身體在她的撫摸下微微顫動著,渾身的肌肉緊繃著。她的雙手很技巧地游離在他的身上。

  「即使是最出色的演奏家也會發現今晚的演奏將是高水準、高難度的,請大家一道歡迎弗蘭卡出場,請她為大家演奏《塞雷娜之歌》,這部樂曲有四個樂章。」

  觀眾席上的塞雷娜被樂曲的標題震動了,坐在她身旁的米卡鼓著掌,眼睛盯著舞台。塞雷挪另一邊的麥克斯不自在的在座位上動了動。不管怎樣,這個標題比《贊歌》要好一點,他緊緊地抓住她的另一只手。

  弗蘭卡睜開眼睛,聽到觀眾熱情而又謹慎的掌聲,他們在等待著。她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然後走到舞台中央。

  在熾熱的舞台燈光照射下,她的滿頭紅髮像燃燒的火焰一樣泛出金黃色的光芒。她身著一件袒胸露背的黑色禮服,裙擺一直開到了大腿,唯一的飾品是一條重重的金色項鏈,這是塞雷娜離開她的化妝室時,從自己脖子上摘下來給她戴上的,「會帶給你好運的,親愛的。」

  她用手指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然後彎下腰將那把『斯確德』從琴盒裡取了出來。就在她轉身取琴時,她聽到觀眾席上發出了一聲贊嘆,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是一個男人在看到她優美的雙腿,和在黑色衣裙映襯下的光滑白晰的肌膚時的由衷贊嘆。在他們的眼中,她完美的身體曲線已把『斯確德瓦瑞斯』比了下去。

  米卡就在那裡,在某個地方,她能感到他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他是在後排,在前排,還是在包廂裡?她不知道,但這沒有關係,只要他在就行了。

  她面對著觀眾,突然地,感到荒唐,有點過份。一點都不是在演奏第一樂章『吻』時所需要的情緒。她只感到燥熱狂暴,指尖有一種的燒感,兩腿之間也劇烈地跳動著。

  她開始演奏。

  但她還在想像著他,有一個小節出了點差錯。不過她掩飾得很好。

  她就像一汪流動在他身邊的水,溫暖,充滿激情,用她的舌尖和牙齒去折磨他,用她身體散逸出來的香氣包容他。

  米卡輕輕地罵了一句什麼,很輕,幾乎只有他自己才能聽到。

  觀眾們一動不動,全神貫注地凝聽著舒展開來的音樂旋律,那稍瞬即逝的、模模糊糊的誘人的琴聲引起了他們的好奇,使他們覺得那曲調有一種若隱若現的迷惑力。

  琴弓在弦上撫摸著,彈撥著,她靈巧地拉著小提琴。樂聲時高時低,時起時伏。她用她的眼睛觸摸著他的身體,逡巡在結實、肌肉發達的大腿上。她輕佻地擺弄著他褲子上的拉鏈,感覺到他的那東西硬起來。她的手指在那裡漫游著。

  然而,那強烈的、折磨人脆弱的情感是那樣令人痛苦,幾乎無法忍受。她壓低了曲調,直至趨勢於安靜。她要避開他,躲開他,就像她曾從他身邊離去,到了羅馬。她讓琴聲歸於安靜,俱寂的黑夜。

  音樂大廳鴉雀無聲,沒有咳嗽聲、沒有翻動節目單的沙沙聲,當她把『斯確德』放回琴盒,又換了把『格石爾萊瑞斯』時,觀眾席上也沒有交頭接耳的低語聲。

  她鎮定自若,信心十足。

  『擁抱』的曲調如流水輕盈暢快,又像是飄忽不定的微風撩人情思,它似正飄落下來的絲綢瑟瑟作響,誘人情欲,又似閃爍的火苗突然發出爆裂聲。

  她又迷失於對他身體的探索中,在絲質和綿麻衣服下,她摸到了裸露的皮膚。她謹慎地、有意地將手指漫游到他襯衫的鈕扣上,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過他的臉,她含情脈脈地注視著那男性十足的喉結,雙手慢慢扯開他的襯衫,暴露出他富有陽剛之氣的、肌肉發達的胸脯,她輕彈著他堅硬的小小的奶頭,她伸出舌頭,吸吮著它。就在這時。她開始了撥奏曲。

  欲望的火焰越燃越旺,越來越熾熱、濃烈,情欲已被喚起和正在被喚起。

  眼睛閃閃發光,像是冒著藍色火焰的煤炭,米卡再次詛咒著。

  「怎麼了,親愛的?」塞雷娜小聲問道,軒輕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太緊張,太快了,」他惱怒地答道,忘了壓低他的嗓音。」她不能保持這樣的……等一會到了《高潮》樂章就無法演奏了……該死的她!這是親密、親呢的性行為,不是通告不是通告!」

  從他們身後傳來氣憤的噓噓聲,要他們別作聲,安靜下來。

  「她可能會讓你驚訝的,親愛的,」塞雷娜貼著他的耳朵說,在他的臉頰上留下一個輕輕的撫慰的吻。弗蘭卡演奏精彩極了,她的琴聲已深深打動了在場的觀眾,使他們陷入朦朦朧朧的情感之中,好像是裹在霧氣騰騰的水蒸氣裡一般,恍恍惚惚。塞雷娜自己也被這琴聲感染了、征服了。坐在她身邊的麥克斯,已完全投入,完全沉迷於樂聲之中了,他的手緊緊地按著她的大腿。

  最後,那漸入佳境的和音在空氣中沙沙穿過,像是白色的亞麻布飄落到地上時發出的脆響。樂聲慢慢消融,漸漸逝去。

  舞台上,她伸手去拿那把『斯確德』小提琴,它像是她的情人。

  火辣辣的、滾燙燙的,急促地、狂亂地落下了琴弓,她的手粗野地,不耐煩地,貪婪地揮動著,他們之間的任何屏障都是無法忍受的。她現在用勁地拉著提琴,力氣是那麼大,好像要沉陷進去,穿透進去。

  在觀眾席上,人們在椅子上搖晃著,他們被樂聲吸引,被樂聲禁閉,被樂聲征服。情欲熾烈。

  那欲火升騰起來,琴聲又使彌漫在空氣中的騷動的氣息更濃更熾,預示著將有大聲的尖叫,狂熱的興奮,極樂的瘋狂,他們將發泄自己的性欲,融化掉蘊蓄已久的快感,他們將徹底放鬆,完全鬆馳。

  她有一種痛苦的空虛感。她渴望他,渴望他狂野地充實她,把他們倆一齊帶人極度的歡樂中,讓他們在高潮中爆炸。她能感到她自己的高潮正在臨近,當她進入尾聲,將琴弓拉得悠長而猛烈的時候,她感到大腿上的肌肉顫動著,她竭力控制著,甚至在她將最後的音符奏出,使他們瘋狂尖叫的時候,她也在克制著。

  當她把『斯確德』放回原處,又伸手去拿『阿馬特』小提琴時,在靜默中,有一種可以感覺到的區別。

  米卡是對的。阿馬特在大廳裡聲音不會傳得很遠。但是選擇是慎重的、徘徊的,痛苦的愛的失落並不意味著支配空間,但可以增加它。

  這是一種死亡,一種結束,脆弱的,折磨人的,痛苦的。身體裡奔涌的火焰冷卻下來,呼吸趨於平緩。

  她絕妙地控制著它,把握著它,平息身體的躁動,震顫消融進古怪奇妙的撥奏曲中,消融到愈來愈弱的琴聲中,那是一種溫馨的、包容一切的安寧。

  她應觀眾的要求,一連重奏了三次,當她大汗淋漓地回到後台時,仍沉浸在那如雷般的掌聲中,她興奮。狂熱、喜悅,她成功了!

  他正在她的梳妝室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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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 entry was posted on 6/14/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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